民国不求生 第241节
陈炯明邀请龙济光上船以后,又问清楚了现在济军的兵力规模和行动位置,他脸上的笑容也是愈发得灿烂,激动的神情好像快要飞上天去一般。
小船在江水上飘着,岭南夏水涌动,河中还有鱼虾不时浮出水面,或有海鸟翱翔而过,在江面上轻轻一点激起千层涟漪,一支赤红色的星轮大旗正树立在三水县城头之上。
龙济光略有诧异:“该换上五色旗啦!”
陈炯明再也忍不住大笑的冲动,他哈哈笑出声来,以至于连腰都直不起来:“五色旗?五色旗!宸帅,五色旗下的那个政府、五色旗下的那个国会,背叛了约法、背叛了民国,也背叛了民主共和的精神,我们为什么还要树一支五色旗呢?他们背叛了中国国民,那已经是一面满是耻辱的旗帜了啊!”
龙济光大惊失色:“陈竞存?!你、你们,你怎么回事?陈竞存你在说什么!”
陈炯明从身旁卫兵手里接过一支惠州仿造的德国1888式委员会老套筒步枪,直接把枪管堵进龙济光的嘴里,眼中寒光闪动。
“背叛人民者,天下人所共击之!”
砰的一声,陈炯明扣动扳机,子弹穿过膛线冲出枪管以后,立刻就从龙济光的后脑勺处冲了出来。一片血水溅射四面,喷得陈炯明满脸血红。
而在江水对岸,早已隐藏在草丛和密林中的数挺机关枪则迅速开火,将龙济光带来的少数护卫纷纷扫倒,黄铜色的金属弹壳落得满地都是,哐当哐当的声响中肇庆镇守使李耀汉也对天鸣枪发出了攻击的信号,肇军士兵旋即倒戈,配合粤军官兵里应外合就把龙济光带来的一百多名警卫全部拿下。
无数鲜血流入大江之中,染红了那数千年来奔涌不息的西江河水。陈炯明弃船登岸,见到在河岸等候多时的林虎后,方才笑道:“配合红军,将进入肇庆、三水境内的龙济光匪军一举聚歼,立刻行动!”
“是!”
部署在三水县县城的数县粤军在林虎指挥下,马上出发,一行行队伍驰骋在粤西大地上,漫漫的浅绿色原野上新添出无数道身穿黄色制服的军人身影。
阳光晒得挺挺钢枪锃锃发亮,而在西江下游北岸的永安县附近,华南野战军的第一师师长张醁村和第三师师长何贯中则在丘陵坡道上举着望远镜眺看着远方变化的局势。
河谷中,漫山遍野都是匍匐着或卧倒着的红军官兵,成百上千革命战士穿着短裤、踏着草鞋,头顶一支竹条编成的斗笠,看起来很不像是正规军的样子。
然而隐藏在河谷内的众多机关枪和轻型迫击炮,还有战士们整然的队形、肃穆的神情和千万人鸦雀无声的纪律,却足以证明着这是一支红色军队的王牌劲旅。
第四十七章 粤西战役
粤西阳光明媚,起伏的群山下山民、军旅都在讲着电白方言,虫声不断的河谷田地上,又不断有南方夹杂腥气的海风吹拂而过。
一双双军靴踏过浅黄色的沙砾,济军近二万人的大军摆开庞大的前进队列,尾巴还在肇庆,前头先锋却已到了三水县。浩大的军阵中,无数五色旗迎风飘扬,队伍最中央还高高竖起一面曾在武昌建立过光荣名誉的民国陆军旗铁血十八星旗。
那面黑红相间的铁血旗帜,比周围的五色旗要大好几圈,旗杆也最高。在济军的人群里鹤立鸡群,好像穿过群山的谷地,直插入云霄之间。
天色渐黑,济军司令龙济光已经抵达三水县城,他还派回来好几个肇军的军官递话,要求后方军队暂时放下重武器,全速前进,必须在今晚就抵达三水。
海岸外还有不少打渔人家,茫茫夜色里朵朵渔火沉浮飘动,一只白色的海鸥好像悄悄啄破了黑夜的外壳,透出一簇浅色的光亮。济军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有几个幕僚提出质疑,但大部分人都由于一路上“连克”肇庆、三水,直逼广州城下的顺利,对于质疑的言论全不放在心上。
军中洋溢着胜利的欢快气氛,不少士兵因为天气炎热就把衣领上的扣子全部解开,还有的人嫌累,便把枪支也一起放在运输弹药的大车上。
南风送来了夜间涨潮的浪涛声,有位老渔夫站在船头收起渔网。他隐约间看到岸边有黑色的身影蠕动,竖起双耳好像又听到了嘈嘈杂杂的喧哗声。
又要打仗了吗?广东安定下来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啊,这就又要打仗了吗?
海上讨生活的渔家决定了不了广东省的和平与战乱,老渔夫双臂用力,猛地将渔网扯起
收网的时刻到了。
“是不是有炮声?”
龙济光家族世袭云南蒙自的纳更土司,他的祖宗龙咀,明朝时立有战功,尤其在平服交趾的战争中战功显著,龙咀被命令留军在红河以南明朝册封的纳更山土巡检土司地区,置立五台哨、戍边垦殖,又在驻守南疆中功绩显著,奉旨在纳更山受巡视九长官司之职,龙咀去世后,其子龙政年龄尚幼,由其母罗氏在土巡检司署内抚养,长大后在土司白里拉欧家帮忙处理杂务,到龙济光这一代,龙家已经是第15代了。
所以龙济光在济军中喜欢安插自家的亲戚,统帅济军先锋部队的将领就是他的侄子龙毓乾。龙毓乾皱着眉头,好像从道路南北两面的山谷里隐隐听到一阵沉闷的炮击声。
但是肇庆的李耀汉和三水的陈炯明相继反正投诚,理论上来说在粤西应该是不可能再有其他武装能够阻挡济军前进了。
有个梧州护军使署的幕吏突然在马上一惊,指向队伍斜后方的一处小山峰,惊呼道:“红旗!”
龙毓乾猛地转过头去,清冷的月光照亮了肇庆和三水之间狭窄的道路,山坡上是一片影影绰绰的身形,峰顶上则高高树立起一面星轮红旗。
夜色虽然昏暗,但济军人人举火,只要睁大眼睛就能看清楚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敌军人影。
“敌——袭——”
幕吏抓住缰绳,使出了吃奶劲儿狂呼起来,但这不仅没有加强济军上下的防卫,反而惊骇人心,使先头部队顿时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没过一会儿时间,山谷上果然传来阵阵炮声。伴随着雷鸣般的炮击声,济军队伍中也不时迸射出一大片火花或飞溅的砂石烟尘。
龙毓乾拔出手枪对天鸣警,疾呼道:“叛匪偷袭、有叛匪偷袭,警卫营的人快和我来镇压叛匪……大伙快把队伍散开,散开啊!小心大炮!”
道路两旁的山坡极为陡峭,峰顶又十分狭小,根本无法布置火炮。龙毓乾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四面张望,最后很惊讶的发现红军的炮火居然好像是从丘陵的反斜面打出来的。
济军对迫击炮的曲射火力毫无准备,即便精锐的警卫营中有些老兵想逆着山势仰攻上去,但也找不到红军的炮兵阵地具体位置所在,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里。
黑暗中龙毓乾不得不翻身下马,他拉着一大群司令部的参谋到处找部队,到处组织反击。可是形势却越发混乱起来,两旁山坡又不断有大量红军官兵冲了出来,尖锐刺耳的冲锋号声第一次让龙毓乾感到是这样的恐怖。
“攻坚组,投掷!”
红军战士高高扬起手,振臂一投,成片的手榴弹就落入济军阵地之中,又引发连片的爆炸和轰鸣。夜色里济军很难分辨清楚敌人的数量,只能盲目地朝着山坡上开火,稀稀拉拉的反击全无组织。
相反红军的攻势却猛烈得多,突击队的战士用手榴弹开道以后,便上好刺刀卡,排列成密集队伍一鼓作气地楔入敌人之中。
野战比白昼时的战斗更考量士兵的胆色和勇气,也更考量一支军队的组织严密程度,混乱的厮杀中济军士兵一败涂地,遭到红军勇猛的密集冲击时,更是迅速崩溃,并很快蔓延为了全军营啸般的结果。
华南红军的战斗训练科目中,非常重视白刃近战。因为华南地区山岭众多,不像华东地区地形开阔——当然华东地区的地势开阔也是相对而言。
华南野战军的司令员方声洞自己也比较偏爱勇猛果敢的战斗方式,所以华南红军的训练中特别强调白刃战,也非常重视夜战。
华南红军现在还很缺少手枪和半自动步枪这类近战利器,因此密集的白刃冲锋依旧是一项可供考虑的战术选择。
夜战能够限制敌人火力的发挥,更给华南红军勇猛的近战攻势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龙毓乾推开挡在前面的溃兵,他想快点找到大部队,或者找到济军的重武器,但没等他再走几步,龙毓乾的两只耳朵里就被无数的潮汕口音淹没。
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刚刚还跟在身后的一群司令部参谋、司务已经消失踪迹,龙毓乾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无数崩溃的乱兵中央。
呜
一声尖锐的巨响过去,炮弹就在龙毓乾的背后炸开,他双耳久久耳鸣,颅中震荡不已,两眼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
“红军——前进——!”
“我们是方司令的战士,我们是杀敌的好汉!端起惠州造,带上手榴弹,哪里有敌人,就在哪里干!”
华南野战军战士嘹亮的军歌声遍布山野,处处是军号响起,处处是红旗漫卷,龙毓乾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上了陈炯明和李耀汉的当。
济军,是要完蛋了!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是方司令的战士,我们是杀敌的好汉!作战打冲锋,灵活又勇敢,活捉龙济光,缴他的重机枪。我们是华南野战军,我们的名字天下传……”
山上穿短裤、踏草鞋、戴斗笠,打扮活像叫花子的红军战士蜂拥而下,勇猛的密集冲锋在近代化的防御阵地面前只是送死,但在济军这样的军队面前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一把利刃。
留在大后方的肇军听到炮声,也纷纷行动起来,配合华南红军做前后夹击的任务。而三水守军则在陈炯明指挥下渡过西江,开始大举反击。
黑暗中枪炮声却越来越猛烈,龙毓乾知道龙济光大半是已经战死,眼看着满目衰亡满目失败,他眼含着热泪举起手枪,终于赶在一群端着刺刀的红军战士冲上来以前,对着自己脑门来了一枪。
第四十八章 济军覆灭
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中,廖仲恺和方声洞亲临前线,司令部命令华南野战军的第一师配合粤军的两个旅分别向肇庆后方的云浮、德庆一带实行大胆的穿插前进,断绝济军沿西江退回梧州的归路。
第一师师长张醁村和师指导陈励吾一起带队出发,他们的主要任务还包括了破坏沿途的电报网络,务必要阻止尚在广西和湖南境内运动的桂湘军得到任何有关于三水战役的情报。
群山与河谷中间,大火还在燃烧,山林间被照得通明,炮火和手榴弹的投掷点燃了片片丛林,红军战士飞速前进,很快就冲散了济军剩下的抵抗,将躲进山野中的溃兵全部俘获。
济军的军官士兵初从梧州出发的时候,骄横不可一世,说广东是老子打来的,真不知人间有羞耻事,气焰是异常嚣张。他们跟广东新军发展出来的粤军,本来自辛亥年开始就积累深切的仇恨,广东新军自清末缔造以来,到胡汉民、廖仲恺、陈炯明主粤时期,最强大时扩编到两师一旅,多数战斗就是和济军展开。
两军之间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粤军官兵的战斗热情便高涨非常,在西江河畔昼夜前驱,连续数次将勉强重新组织起来的济军后卫部队迅速击溃。
就连对国民党人特别蔑视的方声洞,收到陈炯明送来的战报以后,也要竖起大拇指表扬粤军“可匹红军之亚”。
光绪甲辰乙巳间岑春煊用兵广西时,龙济光以捐班文职候补道员,转武阶总兵升提督,带领其亲自由滇招募的济家巡防营留驻广西而起家的。龙济光头脑极端顽固,本身又是封建土酋,他投身政界,唯一的目标,只知有升官发财四字,麾下所用也多是龙家亲戚子弟,严重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当龙济光本人被“斩首”以后,济军便飞快瓦解,明明总兵力上而言相对大举反攻的粤军、华南红军部队,并没有明显劣势,但由于一方面猝不及防,一方面缺乏统一指挥,战斗的结果便是彻底的一面倒。
陈炯明和他在军事方面的助手林虎、邓铿也亲临前线指挥作战,他们三人站在肇庆附近的山岗上,还包括肇庆镇守使李耀汉也在这里——李耀汉之所以选择红军阵营,并不是他多么倾向于革命,而更多是受他和陈炯明、林虎的私交影响。
陈炯明望着山脚下不断溃败的济军队伍,很是感慨:“辛亥三月廿九日同盟会的革命者在广州发动起义,就连两广总督张鸣岐都被迫躲到水提行台暂避。清军虽则镇压了革命,但君汉先生与七十二志士匿入山林,广东全省各地都有会党和民军准备要起事,尤其为肘腋大患的,就是驻扎广州东北郊的新军,由标统赵声以下至士兵都加入了同盟会,要搞革命的,不知凡几。从那时候起,张鸣岐调龙济光的济字巡防营入粤,直到今天,不知道杀害了我们多少革命同志。”
林虎和邓铿都想到胡、廖、陈三人主粤的时代,国民党在广东的力量是何等雄厚。特别是在辛亥年和民国元年年初,那时国民党专倚重广州新军来裁撤各路杂牌军队,饷足械精,实力不知道比济军强大多少。
如果不是后来国民党和社会党围绕海陆丰一带连番恶斗,双方内耗不已,想来龙济光早被彻底消灭,何至于遗患今日。
邓铿默然良久,才说:“反动军队在西南的重新兴起,问题根源都在于我们不能和林淮唐先生同心合作。今后只要省府与林淮唐先生同心同德,革命前途一定光明无限。”
陈炯明心下惨然,广东本是国民党的革命策源地和大本营,他们这几个国民党元老现在却违背了中央理事会的统一决策,今后还不知道将有什么样子的未来。
就算林淮唐成为最后的赢家,他们这些“贰臣”又值得几个钱呢。
山下的战斗还在继续着,龙济光并非不能治军之人,征诸辛亥光复后一个短期间,驻防西关的济军绝不敢为非作歹而可见。但是现在济军的组织纪律均非过去可比,从龙济光向下都把广东当成他们的“征服地”,人人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态,那些外江壮士黄衣大汉的横行霸道简直旁若无人,于是乎纵兵殃民,毋须再顾及军风纪了,战斗能力更是低下得无可言喻。
龙济光的部将中除了他的亲戚子弟外,尚有作战能力的只剩下马存发、李嘉品、王纯良等寥寥数人而已。这些人又无一例外都嗜好吃烟土,全都是瘾君子,战局糜烂焦灼中李嘉品率先吃鸦片膏自杀。
剩下马存发、王纯良二人收拢济军剩余不多的残部推入云浮县城中,他们为了迟滞红军和粤军的进攻,就命令匪军官兵们把民房全都点上了火。
火势冲天,红军战士一边战斗,一边帮助老百姓救火。
叶宜伟带的一个分队在城门后的巷口处受到了猛烈的抵抗,这个在梅州被人们叫做花将军的青年军官还是那么英俊的模样,激烈的战斗中也不忘梳理仪表。
济军残部在街垒后面阻击他们,有好几个攻坚战士在战斗中受了伤,仍然拿不下这处街垒。
“硬攻是不行的,是不是从另一条巷子迂回过去?”分队的指导员向叶宜伟提出了建议。
“时间恐怕来不及,我们要首先拿下云浮,在粤军面前建立红军的威信!”
叶宜伟想到华南野战军司令员方声洞和那位老谋深算的参谋长方声涛的讲话,心里淌过一团火,瞪着街垒大声地命令说:“同志们,准备手榴弹,把它炸掉!”
叶宜伟刚刚下完了命令,就喊了一声:“停止!” 因为他听见从街口的另一边响起了枪声,接着,叶宜伟看见一个姑娘和几个穿着老百姓服装的人向敌人冲了过来。守街垒的敌人受到了侧背的攻击,立即放弃了街垒,向后方狼狈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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