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509节

亚瑟·霍纳奉劝斯诺登说：“又有机械、造船等行业的上百万工人投入战斗，全国参加总罢工的人数可能将近六百万人，也就是说在英国每一百人里就有十二人参加了斗争……加上他们的家属，你想一想啊！在中国、在俄国、在日本、在法国……在这么多国家的革命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革命的前夜像英国今天这样具备如此好的基础条件。”

亚瑟·霍纳的话吓到了麦克唐纳等工党右翼领导人，也吓住了职工大会最高理事会里那群冠冕堂皇的慈善家、绅士和社会活动家，他们从没想过要把总罢工发展到革命的高度。

麦克唐纳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他指着斯诺登和亚瑟·霍纳臭骂道：“总罢工的目的是向政府施压，最终目的也只是维护英国工人的生活水平，什么革命……你们要沾上德国人的黄金还是法国人的黄金？这会脏了工党的手！”

西尔维娅·潘克赫斯特女士冷冷一笑：“我们还缺乏足够的武器，不然现在内战早该打起来了。麦克唐纳先生，你离开伦敦的那一刻起，事情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除非你想现在返回伦敦——去坐丘吉尔先生的监狱。”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结冰，最高理事会的领导人里大多都是些出身名门望族的慈善活动家，他们向来以绅士自居，主张人道的社会民主主义，从未意识到总罢工和工武装革命间的直接联系。

可是不等这些人再出言反对，火车上的纠察队队员就把一份电报送到会议室，这份电报令菲利普·斯诺登的脸色异常难看，同时也令亚瑟·霍纳和西尔维娅这些英国工党中的左翼战士们倍感振奋。

“革命……开始了！”

就在刚刚张伯伦政府制订了所谓的《关于工会和工业纠纷法》，规定禁止各地区工会和工人自发组织群众性的罢工活动，凡是参加新法令下认为非法的罢工或停业活动者，都会通过即席判决，处以两年的监禁。

这一法令把罢工工人逼到了悬崖边上，总罢工的影响则已经扩张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抽水工人参与罢工导致了严重的缺水，煤矿停业所有依靠燃气的照明设施都开始无法使用，市民只能购买蜡烛勉强度日，失去工作的工人们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煤炭的紧缺也造成这个冬天的严寒如此刺骨，即便有纠察队维持罢工地区的纪律，可是随着政府把全部的警察都撤了出来，社会治安还是面临着极为严峻的考验……

罢工初期各界人民给予罢工者的同情肯定最为强烈，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英国越来越多的人生活受到罢工影响，这种同情就可能转化为嫉恨和厌恶，也可能转化为对于政府镇压行动的支持。

现在英国的形势就像是一根两头燃着烈焰的细绳，工人们和政府都站在这条细绳上面，只看哪一方的决心和行动能力更强。

菲利普·斯诺登终于向会议室内的所有代表，扬起了他手中的电报：“政府的镇压行动开始了！军队已经攻入了格拉斯哥！”

丘吉尔没有继续等候工党和职工大会最高理事会的回复，他代表张伯伦政府同格拉斯哥罢工委员会进行的所谓第几几轮谈判，也只不过是释放出来用于掩护军队进攻的烟雾弹而已。

从印度调回国内的几十万远征军部队，现在已经齐装满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丘吉尔亲自赶到爱丁堡指挥镇压行动，四万多名英国远征军的士兵和近万名苏格兰场警察，已把格拉斯哥团团包围，一声令下，军警部队就动用了除大口径火炮以外的一切武器。

迫击炮、手榴弹、机关枪和步枪的轰鸣声，迅速响彻格拉斯哥全城，战斗……不，是战争打响了。

里德和墨索里尼这时候也正在格拉斯哥城中，寒冷的大雾弥漫全城，英国各地的工会通过许多种秘密渠道，在谈判期间已经向格拉斯哥罢工委员会输送了大量武器，可是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轻武器而已，和政府所拥有的机关枪、迫击炮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工人纠察队里也缺乏专业的军事人才，虽然有不少大战的退伍军人，却严重缺乏合格的军官骨干，只存在小型突击队式的武装，没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军。

汤姆·曼恩主席德高望重，可也同样对军事问题一窍不通，里德为此深感不安，当他听到郊区发出的激烈炮击声时，这种不安就更加发酵到了极点。

墨索里尼也流着冷汗，可他毕竟是在意大利的血腥内战里积累了一定军事经验，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我们需要组织民兵……不，是英国的革命军进行抵抗！依托格拉斯哥复杂的下水道系统，郊区的矿井和坑道系统，坚持下去，我们每多抵抗一个小时的时间，英国全国的政治形势就可能迎来重大变化。”

墨索里尼疾呼起来：“迅速分发武器吧！现在再没有时间拖沓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做好了为了伟大的国际无产阶级工人运动牺牲的觉悟！”

这时候格拉斯哥的罢工委员会也爆发了十分激烈的争论，到底是要领导聚集格拉斯哥的数十万罢工者抵抗到底，还是要接受政府的要求，解散罢工委员会来避免工人很可能出现的巨大伤亡？

军警部队的进攻速度极快，他们在郊区的广阔地带里攻势无往不利，只要攻到矿井区的时候才会遭到纠察队队员们的顽强抵抗，一部分远征军骑兵已经冲入市区之内，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罢工委员会再继续争论。

关键时刻，工党的另一位后起之秀站了出来，他名叫奥斯瓦尔德·莫斯利，出身名门贵胄，是大战期间的战争英雄，同时也是英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下议院议员，年仅二十二岁莫斯利就依靠极度自信和富有煽动力的演说从一大群贵族子弟里脱颖而出，他最初是保守党议员，但很快因为在爱尔兰问题上与保守党政策产生分歧，最终退出了保守党，加入工党。

莫斯利西装革履，穿戴整齐，还留着一抹标志性的小胡子，那种贵族绅士的雅痞装扮在罢工委员会里显得格格不入。可是莫斯利在英国矿工联合会里具备的巨大影响力，他惊人的演说天赋和组织才能，都使这位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段时间于格拉斯哥罢工委员会里逐渐具备了一种不下于曼恩主席的领袖地位。

“现在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为了英国无产阶级的生存而战，现在放下武器就是对英国人民犯下最不可饶恕的罪行，同时，也是宣告我们的自杀……

要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发出的第一声总是啼哭声……我们要做些什么，我们应当做些什么，这关系到工人阶级的整个幸福、整个未来和社会革命的全局！张伯伦、丘吉尔、鲍尔温之流已公开号召其追随者和资产阶级拿起武器，反对你们无产者大众。……现在已别无其他的选择！必须战斗到底！……立即行动起来，进行这场最后的决战！”

墨索里尼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小胡子青年特别激赏，他赞同说：“我们应当向全世界发出电报，宣布格拉斯哥革命的开始。”

莫斯利再度强调：“对，我们需要全国无产阶级和全世界所有工人国家的鼎力援助，现在，我们要先拖住冲进格拉斯哥城里的军队。”

“用什么办法？工人纠察队不可能战胜远征军。”曼恩主席还是不敢轻易就让工人群众们面临即将到来的惨烈伤亡。

莫斯利说：“只有一个办法，让人民走上街头，瓦解远征军的斗志。我们要从精神上瓦解军队……”他拿出一份自己制订的宣传单，继续说道：“现在就向伦敦发出宣战布告吧，解散保守党内阁提前进行大选，解散军队总参谋部，废除军衔制，还有，停止战争时期才有的动员令，立刻让军队复员，让为国流血牺牲的远征军军人们立刻复员回家！”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宣言

莫斯利撰写的《格拉斯哥宣言》很快就会成为秩序瓦解的象征，里面对于经济、政治方面的号召暂时还不能产生多大影响，可是对于军队的呼吁，则很快发生极其明显的效果。

为了产生权威性的影响，莫斯利拒绝以格拉斯哥罢工委员会的名义署名，而是自己盗用了一个名义——他在宣言署名处写上英国工党和全英职工大会的名义，然后宣布英军所有部队都应当立刻执行这一宣言的内容：

在各军连、营、团、炮兵支队、炮兵连、骑兵中队以及海军舰艇上，立即从上述部队的下级代表中选出士兵委员会。

军事单位在一切政治活动中都要服从士兵委员会的命令，士兵委员会的命令和决议具有最高的优先级顺序。

各种武器，如步枪、机枪、坦克、装甲车等，都应由连和营士兵委员会支配和控制，任何情况下，即使军官发出命令，也不得发给他们。

士兵在军队中和执行任务时，必须遵守最严格的军事纪律，但在除兵役以外的政治、公民、私人生活中，士兵享有的一切公民权利不受侵犯。取消义务性以外的立正和敬礼的仪式。

同样，取消对军官的等级称呼：阁下等等，取而代之的称呼是：将军先生、上校先生等。禁止粗暴对待各军衔士兵，禁止称呼他们为“你”，而必须称呼为“公民”，任何军官敢于违反这点，士兵们都应当将他逮捕起来。

《格拉斯哥宣言》发出以后，很快就会按照莫斯利的想法想传遍整个英国。因为目前英国大部分的印刷厂还处在各地罢工委员会的控制下，大部分报纸的立场还倾向于无产阶级，在政府派军队夺回出版社和印刷厂之前的几天时间里，足够把宣言传遍整个英国了。

这就是瓦解旧政权暴力基础的开始，也是革命者向政府发起的最致命的一场冲锋。即便工党或任何其他革命势力，实际上都并不掌握军队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军队里执行这一宣言，然而宣言无形的形态却很快在英军内部疯狂传播。

不仅是被派去围攻格拉斯哥的远征军，其他像是伦敦的卫戍军队、正在爱尔兰镇压独立武装的军队，都迅速受到格拉斯哥宣言的影响。英军内部军官阶层和士兵阶层的关系急速恶化，双方很快就要变得互不信任起来，本来英国远征军就是大战期间为了支援法国组建起来的军队，大战结束以后大部分士兵都应当复员退役。

可这理所应当的愿望却被保守党政府所阻止，远征军士兵们经历了血与火一般残酷的欧战以后，还要继续为了殖民帝国的利益到处镇压同他们自己一样可怜的底层民众，这早就让厌战情绪遍布全军。

格拉斯哥宣言被送到斯诺登等工党领导人的手上以后，由英国各地罢工委员会控制的印刷厂，在短短两个小时内的时间就印刷出了超过一百万份宣言，并通过各种方式使宣言落到远征军士兵的手里。这样，散漫的作风开始在军队中蔓延，大部分士兵开始不信任政府的调令，也不信任他们的上级军官。

士兵们对复员的消息欣喜若狂，就在从伦敦调往北方镇压罢工的半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军队哗变的事件，还有很多士兵私下离开军营直接回家，等到格拉斯哥血腥冲突的消息传出以后，军队内部的哗变情况更为激烈，甚至还出现了士兵暗杀军官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