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0节
华人“坞堡主”过去为了在中央谷地的荒漠中蓄水,曾经挖掘了不少小型的水渠和用于积水的池塘,现在这些湿地也成为了“坞堡”防御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奥尔森刚刚下达了一条总统令,他派出了共和党华裔总党部委员会的一位中国移民官员蓝裕棠前往中央谷地,目标就是设法说服这些“结寨自保”的东亚裔农场主们:太平洋政府将对中央谷地自给自足的小型农场进行大幅度的减税优惠,但作为回报,华人农场主们应该暂停他们抗拒税收和兵役的违法举措。
蓝裕棠坐在一辆雪佛龙汽车里面,随行的除了另外几名太平洋政府官员以外,还有两辆军用吉普车,上面分别坐着四名荷枪实弹的美军士兵。
汽车车队行驶的公路十分狭窄,道路两边都是大片湿地,水面上长着一片片密集的有一人多高的蒲草,像是在水面上筑起了一道道的草墙,草墙中间还有成群成群黑色的美洲骨顶鸡在结队觅食,只要汽车经过,这些水鸟就会一窝蜂游到蒲草墙后躲避,那些来不及游走的则急赤白咧地飞起来,贴着水面飞到不远的水草后面。
蓝裕棠出生于中国广东,受过相当程度的中国旧学教育,所以见到眼前这一幕万鸟竞飞的画面,他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李清照的那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这里到底是美国加州,还是中国的某个乡村?
中国社会党在辛亥革命以后的崛起,不仅是彻底改变了当时中国本土四万万民众的命运,而且也深刻影响并重塑了北美五十万华人的命运。
一盘散沙的北美华人被社会党的北美党部重新团结了起来,他们被组织为一个形式上十分严密的族裔,至少也是超过了意大利裔的黑手党,因而能够以较少的人数在西部的劳工运动中起到巨大作用,并进一步在美国社会党和产联掀起的第二次进步主义运动中具有一种越来越显赫的地位。
美国华人成为了美国各族群中的刺头,但是也有另外一群人,就是像蓝裕棠这样的华人。他们都是在辛亥革命之前就已经在美国落地生根的最早一代华人移民,并且由于相对一般华人劳工来说,受教育程度较高,所以更早就融入到了美国的主流社会之中,自诩为“模范华人”、“荣誉白人”,心态上就和辛亥革命前后才抵达美国的那一代华人截然不同。
像蓝裕棠,他虽然非常熟悉中国的传统文化,甚至很可能比中国社会党里一大批同样接受过相当程度旧学教育的高层领导人,都更加了解中国的古典传统文化,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方方面面的了解可能都还要超过林淮唐。
“加利福尼亚真不该允许这么多的苦力定居。”
蓝裕棠坐在雪佛龙汽车的副驾驶上和他的司机说道,所谓“苦力”一词最早是美国人对19世纪时铁路华工的歧视性用语,后来被引申为指没有技能的亚裔劳力,有时候也被作为印度与加勒比地区移民的蔑称。
第二章 高华
蓝裕棠习以为常的把这些美国人对华人的歧视性用语挂在嘴边,在他的世界观里好像自己并不属于同样受到歧视的华人群体的一部分,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也在美国拥有比较富足的身家,现在更是成为了太平洋政府的重要官员,已然是高级华人中的高级华人,根本就是“荣誉白人”,当然不再是中国人的一部分。
那些用来歧视中国人的用语,自然也就歧视不到他的身上。
坐在同一辆汽车上的其他两名白人官员,相顾一笑,神情十分玩味,汽车继续向前开去,穿过湿地以后可以看到除了美洲骨顶鸡外,最多的就是野鸭子。汽车转过岔道的时候,又有成片的野鸭子被惊起,岔道道路的一边是大片大片长着蒲草的浅水滩,另一边则是两岸长满青草的引水渠。
远处茂密的蒲草间栖息着成千上万的水禽,大部分是野鸭子,一浪一浪的鸟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还有天空中成群结队飞翔的野鸭煽动翅膀发出惊人的呼呼声。
岔道的最尽头处,就是一座带有水车牵引设备的风车,风车刚刚耸立在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边上,主体是砖石结构,看起来十分结构,高耸的塔楼上还有许多可供守卫观察的射击孔,不远处另外还有几座高度、规模都要再小一些的小型碉堡。
在太平洋政府的车队开入望楼的视野范围以后,马上就有好几名东亚裔面孔的民兵,兵手持单发的霰弹枪和连发的步枪从麦田附近冲了出来。
这些凶神恶煞的华裔民兵如果真要进攻的话,其实未必就能拿下蓝裕棠这支车队,但是车队如果想要强行攻入“坞堡”农场里去,也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更何况这里是华人农民们的地盘,一旦爆发冲突,周边地区的其他农民民兵们可能就会持枪赶来增援,不要说是蓝裕棠这支车队的十几名军人,就算是太平洋政府的总统奥尔森都不敢对中央谷地的农民们轻举妄动,也是因为一旦下手,就可能激起各种错综复杂的连锁反应。
民兵们没有开火,但有好几个人都摆出了准备射击的战术动作,显然是不愿意同意太平洋政府的车队再继续前进了。
蓝裕棠有些无奈,他示意车队停下,自己利用中国人的面孔最先走下汽车,同时举起双手以一口带有广东乡音的中文说道:“我也是中国人!乡亲,不要开枪,我也是中国人,我是代表太平洋政府和奥尔森总统来的。”
民兵们似乎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终于有个穿夹克衫的华人放下手里的猎枪,走上前说:“中央谷地和萨克拉门托政府的所有谈判,都由土地委员会的专人负责,你们只要把相关的文件交给土地委员会在萨克拉门托的代表就行。”
蓝裕棠放下双手说:“乡亲,政府是相信你们的,政府这一次的举措就是要给中央谷地的乡亲们最大的福利和优惠,按照国会刚刚通过的法案,只要中央谷地的农民们向新政府宣誓效忠,你们就能获得最少30%,而且上不封顶的税收减免……”
中央谷地的东亚裔农民们,目前是以一个名为“加州土地委员会”的组织领导,这个组织在内战爆发前业已存在,当时主要是帮助华人农夫们打土地买卖的相关官司,有时也参与到加州的反歧视运动当中,有不少中国社会党和美国社会党双重党员身份的干部,就活跃在“加州土地委员会”里面。
内战爆发以后,加州土地委员会鉴于中央谷地的农民缺乏重武器装备,又比较难争取到周边白人群众的支持,所以才放弃了响应西雅图方面直接发起武装起义的打算。
在这方面,伊丽莎白·弗林也曾经劝说过土地委员会放弃立即起义的计划,她主要是考虑到族裔矛盾的问题,担心如果加州的东亚裔居民大规模起义,就会被奥尔森很容易渲染成一种“境外势力”对美国的侵略,反过来这种民族主义很可能就会分化、瓦解进步阵营的力量。
按照联合工团政府的计划,中央谷地的农民们应当是在西雅图的新大陆军转守为攻,并且已经有很大规模的军队攻入加利福尼亚州地区的时候,再图武装起义之举。
如果让林淮唐来评价的话,他可能会认为联合工团的计划属实有些“右倾投降主义”,未免过于浪费了中央谷地农民这支重要力量,但美国内战形势的复杂程度又确实让里德总统和伊丽莎白·弗林专员都不得不做更多层面的考虑。
现在加州土地委员会还不打算和太平洋政府完全撕破脸,只是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抵制奥尔森,所以民兵们对待蓝裕棠等人的态度也稍微变得和缓了一些。
蓝裕棠小心翼翼将他手里的文件和传单散发给那几名民兵,并继续请求车队可以向前进入中央谷地的核心地带,最好他们能够直接和加州土地委员会的最高负责人们谈判……不过民兵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只是消息将很快传到土地委员会的高层那里。
大概就在同一时间,在加州颇有声望的华裔化学家、同时也是加州土地委员会主任的陈本昌,已经和西雅图方面的司徒美堂再度取得了联系。
北方的战事进展要比陈本昌预计得更为顺利一点,西雅图民转工的动员效率之高令陈本昌为之叹服,俄勒冈州的战况根据司徒美堂发来的消息来看,西雅图红军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很可能较短的一段时间内,西雅图方面就能够实现转守为攻的战略意图了。
加州土地委员会的另外几位重要委员,看到这些战报以后,显然也都变得有些意动,有人说道:“内战爆发之初,我们本来以为西雅图政权能够坚持生存超过巴黎公社的寿命,就非常伟大了。那时候还有人估计说伊丽莎白·弗林不懂军事,西北专署注定只能是昙花一现,可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现在西雅图红军不仅没有落败,也不再继续为生存而战,反而已经反攻打进了奥尔森的地盘里面……形势越来越好啊!”
土地委员会办公室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众人的午餐,都是一些具有美国特色的中餐:李鸿章杂碎、鸡肉沙律、咕咾肉……等等。
委员们一边吃饭,一边激烈讨论道:“中央谷地是时候起义了!我们现在能凑出几万人枪,只要起义,因地制宜、先发制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起义武装从中央谷地出发,立刻就能威胁到旧金山和萨克拉门托,而且我们还能迅速切断萨克拉门托和南加州洛杉矶等地的交通联系!”
这些委员们的意见都渐渐趋向大胆,但陈本昌反而比较保守一些,他还是认为:“西雅图大陆军是控制了西海岸波特兰,可是距离打穿俄勒冈州交通线都还差得远,没办法直接援助我们。农民们是有枪,枪数也确实不少,可那都是轻武器而已,我们严重缺乏重武器,在获得西雅图的重武器装备援助以前,我不赞成任何武装起义计划,我不能拿咱们几十万同胞的性命去赌萨克拉门托政府可能出现的崩溃。”
陈本昌说:“你们还是读林语录读的少啊!君汉先生讲过,任何起义计划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无能之上,最起码在计划阶段,我们要预想敌人的强大,要预想敌人不出纰漏的情况下会如何行动……假使发动起义时,敌人真的十分无能,那是意外之喜,假使发动起义时敌人并不崩溃,反而坚定作战,那么计划时若没有相应的预案,把行动表制订的太过乐观,这时候就会进退维谷。”
第三章 盖茨
从美国内战爆发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各州的大都会早期还能靠城市内部的积存食品解决口粮问题,但是随着内战时间的不断延长,在这种旷日持久的困境中,粮食危机正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
在内战爆发以前,美国的男性壮年劳动力约有三千八百万人,其中大约有八百六十万人从业于农林渔牧的第一产业,耕作着占美国领土面积8.5%的土地,总的主要农作物用地超过了八千万公顷,口粮粮食的产量自然也非常惊人,动辄就能超过一亿吨,扣除大豆、玉米以外,主要的麦类及大米收获量也都能达到四、五千万吨之多。
20世纪20年代以前,美国政府对农产品市场基本采取自由放任不干预的政策,但通过对经济基础的投资,促进农业的发展,联邦政府以及许多州政府对运河和铁路的大力投资,大大地降低了农产品的运输成本。
不过总体而言,尽管政府提供了一定的帮助,南北战争之后的美国农业发展,一直是在起伏不定的状态中进行的,并没有形成一种可以抵御外来强大灾难冲击的自我维护能力。
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战后大萧条的影响下,美国农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大起大落局面,黑色星期一的致命打击再度把美国农业打入地狱深渊。
所以哪怕美国的自然地理条件特别优越,过去的去农业发展积累也很深厚,但由于近二十年来美国整体经济上的困难,所以大量粮食都出口海外,尤其是内战爆发前美国政府还接连四次和东共联签订了动辄以百万吨计数的巨额小麦贸易协议,现在美国各州的粮食储量情况都非常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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