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1节
在这种局面下,华裔农民占有优势地位,又能在农业上自给自足的加州中央谷地“东亚带”,就更显得非常重要。
不管是对萨克拉门托的太平洋政府,还是对西雅图的西北专署而言,中央谷地这片“农场坞堡”背后代表的粮食潜力,都是非常诱人的。
陈本昌把筷子放到餐盘一边,拍着桌子说:“我们要为参加土地委员会的所有农户负责,现在我们严重缺乏重武器,真打起来不会是太平洋军队的对手。奥尔森觊觎中央谷地的粮食,他是前怕狼、后怕虎,萨克拉门托方面是既想要控制中央谷地的产粮区,又担心分兵对付我们,北方的俄勒冈州战线就会被西雅图大陆军有机可乘……”
他接着向其他几位委员说道:“但这不能说明什么,萨克拉门托政府拥有的正规军实力依旧远远超过我们。只要奥尔森从北方调几支装备了重武器的正规军南下,就能很容易重创我们的起义武装。”
有人问道:“所以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现在萨克拉门托政府提出减税计划,要求交换我们宣誓效忠,我们难道还真的要服从奥尔森的政令吗?”
另一位留着花白胡子的委员,一望可知就是在北美西海岸地区很有资望的华人社区领袖,很可能也是在清朝灭亡之前就跨越重洋到美国生活的早期移民,他说道:“粮乃攻战之本,金山一旦开始缺粮,萨府就很可能不会再坐以待毙,说不定会立刻调遣重兵威压我等,那时太平洋军提前调兵遣将、有所准备,对我们就更加不利。”
委员们赞成道:“对,现在起义暴动,可能确有敌强我弱的劣势。但是现在我们主动动手,还能掌握先机,真要等到太平洋政府把重兵围剿的部署准备就绪,我们再想动手都可能没有机会了。”
加州土地委员会的这些委员们,所有人都是中央谷地的东亚裔“坞堡主”出身。而且他们也很遵从美国的社区自治风俗,每位委员都代表着中央谷地“东亚带”中的一片社区,所以说话、意见都相当具有分量。
陈本昌低下头,他尊重土地委员会其他同事的意见,但他作为战前美国社会党的东亚裔劳工委员会主任,更容易受到里德政府政策的影响。
现在联合工团方面是不太希望中央谷地立刻发动武装起义的,原因也很简单,第一个因素就是前面陈本昌已经说过的敌我实力差距较为悬殊,中央谷地也无法立刻获得西雅图红军的增援,然后第二个因素,则是联合工团政府比较担心这场仓促发动的起义运动,有可能破坏中央谷地的粮食生产潜力。
陈本昌的语气十分低沉:“中央谷地,密西西比平原……都有许多人逃离了他们的农场和家园,放弃了成片的麦田、棉田,司徒美堂发来的密电也说了,美国各州的粮食危机情况都异常严峻,尤其是在中部地区陷入无政府状态下,西海岸和东海岸的交通完全断绝……你们都清楚,现在只有南方路易斯安那的休伊朗政权食品条件最为充裕。”
陈本昌所形容的那种困顿境地,现在也在西海岸南北各州愈演愈烈,在北方的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有许多有产者出于对红色政权的疑惑和恐惧出逃,在加州情况也有类似之处。
就在土地委员会召开会议,讨论萨克拉门托政府“招安条件”的同时,在落基山一侧的洲际公路上,依旧堵塞着许多装满行李的汽车,他们全都是要从加州逃向中部无主地带的难民。
威廉·亨利·盖茨在朦胧的晨色里穿过棉田,他和老婆开着一辆哈得逊牌轿车改装的卡车,顶板用凿子凿成了两块,车厢里装满了全家的行李细软,还有两把猎枪和相应的许多发子弹。
在内战爆发前威廉·亨利·盖茨还是西雅图很有名望的律师,但是内战爆发以后……西雅图政权被社会党人和红军控制,威廉·亨利·盖茨很担心革命军将会清算像他这类上流社会的律师,所以很早就带着家人逃到了旧金山,结果太平洋政府又在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战败,看来奥尔森政府的统治也难以长久,盖茨就又打起了越过落基山继续东逃的打算。
中部的大平原地带地广人稀,没有任何军队和政府的势力能够有效管辖那里,许多农场主就像中央谷地的华人一样“结寨自保”,他们不会受到太平洋政府的军事威胁,生存空间还要更加广阔。
在那些无主地带的中间,据说还兴起了不少市民自治的小城镇,就像是西部拓荒时代的那些小镇一样,人民自给自足同时也就能自得其乐,俨然是一副乱世中的伊甸园模样,所以自然也就对盖茨这类无处可去的难民产生了十分强大的吸引力。
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一片红光,盖茨的儿子小威廉瘦瘦的脸上还挂着一副十分厚重的眼镜,他个头比一般小孩要小些,也不爱运动,按照美国人的标准就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据说小威廉最初出生的时候还是他爸爸盖茨用粗硬的手指代替收生箝把他拉了出来。
等收生婆赶到,婴儿的脑袋已经拉长了,身子也扭歪了。收生婆用手把脑袋往下按了按,身子捏端正一点,这才顺利生下,但也此小威廉的身体从小就不大健康。
小威廉对比其他孩子,运动能力欠佳,但能读能写,脑筋看来不错,在一些数学计算方面也表现出很不错的天赋,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改变了上亿美国人命运的内战,盖茨可能会考虑把他的孩子培养成一位优秀的数学家或是物理学家。
第四章 游牧民
小威廉坐在卡车车厢后排的一张破皮登子上,他安闲的目光注视着公路上混乱的局面。出发前盖茨全家都到教堂向牧师做了祷告,当时盖茨就像牧师告解说:“我好像那稣一样,走到荒野里,苦思苦想怎么才能解除一大堆苦难。”
可是上帝也无法给出答案,难民就像曾经的耶稣那样,像他一样去到荒野,夜里望满天星星,早晨坐着等太阳出来,白天在小山上望着周围起伏不平的原野,男人们带着枪支、带着卡车,从西海岸像归乡之箭一样返回他们祖先在拓荒时代出发的中部起点。
小威廉问他爸爸堪萨斯州距离加利福尼亚到底有多远,盖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是几千英里呢?他没有告诉儿子,出发前全家已经变卖掉了所有的大件物品,不过也只是凑到了几十美元而已,也不知道穿过落基山以后这些钱还有没有人接受。
一些白人佃农也准备离开加州,现在局势颠倒过来了,中央谷地的华人“坞堡主”有组织也有军队,白人佃农反而成了弱势群体。
白人佃农里很有一些流氓无产者式的人物,在内战爆发以前他们就经常凭借自己的族裔身份欺压本地以华人为主的少数族裔。现在内战爆发,华人农民都被有效的严密组织了起来,就连太平洋政府都对中央谷地的华人坞堡联盟感到棘手,更不要说是这些无权无势又缺乏组织的白的人流氓无产者了。
他们挑选马具、大车、播种器,还有一捆捆锄头都堆在一起,装上车,准备运去东方。以现在的行情,一张好犁连五毛钱都卖不出去,原价十几美元的播种器也连两美元都卖不到,要去中部无主地带,那么远的路,估计得走多少天?盖茨估计最短也要两个星期时间吧,前提还是中途没有发生任何耽搁时间的意外,并且公路一路畅通。
盖茨又和妻子讨论着口粮的问题,“还没把两头猪和剩下的那些鸡算进去呢,”妻子说。
盖茨说道:“两头猪我打算杀来腌了在路上吃,唉。”他叹了口气,卡车车厢里放着两头猪,像盖茨这样西雅图上流社会出身的律师,现在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杀猪,等卡车开到路边的时候,盖茨就和妻子一起把两头猪宰了,剁成块腌在桶里。
妻子把全家人的衣服装进木箱,站上去把它们踩紧,然后又拿出一块大油布铺在卡车上,把家里所有的床垫和一大叠破毛毯,都堆了上去,小威廉则把吃饭的怀子碟子汤匙刀叉,还有他自己的数学课本和文具盒搬到卡车车斗的另一个角落里。
一号公路是主要的难民路线,是逃荒者的路。为了逃避风沙和日渐缩小的耕地,逃避轰鸣的拖拉机和日渐缩小的土地所有权,逃避沙漠扩张的威胁,逃避风灾和水灾,当然更重要的是逃避一日日逼近加州的内战烽火,人们从各条支线,从大车走的上路和崎岖的乡间小道来到一号公路,走上这条干道,这条逃荒的公路。
逃荒的人在一号公路上川流不息,有时候是单独的一辆车,有时候是小小的车队。在那些超载的旧车上,司机一路提心吊胆地倾听着车子的种种音响。如果响声或者节奏起了变化,说不定会在路上停个把星期,盖茨自己的那辆旧车也经常发出奇怪的声响,他心里有些后怕,可也只能祈祷但愿这老爷车别在到达堪萨斯州以前完蛋。
行走一段距离以后,就连车胎都磨破了两层,要是不在石头上撞穿的话,也许还能走一百英里。可再走一百英里,只怕内胎又吃不消,目前这种情况下,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弄汽车轮胎的备件。
盖茨自己给自己打气,鼓舞说:“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人民有迁移的自由,一向如此……”
但他妻子很无情的揭露说:“你是个律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在内战前事实也不是如此。还记得华盛顿州州界上的巡逻队吗?警察会拦住那些看起来就买不起地产的人,或者是去检查开车执照。你肯定还记得,警察会问,有开车执照吗?拿来看看。你拿出来以后,警察就把执照一把扯掉,然后说你没有开车执照不准入境吗,这就是自由国家。”
盖茨忍不住笑了起来:“人都说只要有钱,爱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可惜现在这个世道,就算有钱可能也没有自由了,什么事情都再变坏……他妈的!”
在落基山山区的公路上,有二十五万逃荒的人,五万辆旧汽车挤在一条损毁严重的道路上,人挤人、车挤车,沿途有许多给人甩下的破车。那些车上的人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凭两条腿在走?他们哪来的勇气?有一家子十二口被迫背井离乡,他们没有汽车,用一些破烂拼成一辆拖车,装上行李,居然也敢就这样上路,踏上前往“无主地带”的救赎之旅。
那会是救赎吗?
恐惧驱赶人们奔逃,盖茨内心深处远没有他脸上挂着的那么多信心,装载过重的旧哈得逊车吱咯吱咯上了公路,向东开去,盖茨手里专心致志地把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又叹气说:“载这么重,天晓得怎么开上山去。”
虽然一些小道消息传说着中部地区的情况是如何乐观,那里是一片怎么样怎么样安定祥和的伊甸园,但盖茨其实对这些消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无政府的地区真的会很安全吗?即便那里没有互相交战的军队,但是强盗呢?除了强盗以外,可能还有其他掌握武装和暴力的团伙,但现在别无他法,盖茨既然已经上了路,就只能选择相信不论如何中部地区的情况一定比加州更好些。
公路旁有所小屋,屋前有两个汽油泵,篱笆边上还有个装着皮管的水龙头。盖茨把车开过去,一个墨西哥裔模样的胖子从汽油泵后面的椅子上站起身,向他们走来,露出一副凶相。“你们打算买东西吗?买汽油还是什么?”
更多壮汉簇拥在胖子身后,每个壮汉手里都拿着一把长长的步枪,盖茨下车说:“加点汽油,老板。”
“有钱吗?”
“当然有。你当我们是来向你讨吗?”盖茨沉住气回答。
胖子脸上那副凶狠的神气消失了:“那就好,伙计,你们尽管用水。我不做拦路抢劫的买卖,但过路的人多极了,他们啥也不买。来这就用了水,把茅房搞得稀脏,临了讨一加仑汽油就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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