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4节

强盗们开着摩托车撒腿就跑，甚至把骑马的同伙都抛在了身后，他们口中喃喃自语着“迪林杰帮”的名字，还有人在喊叫着“那帮丹佛婊子养的怎么跑到犹他州来了！”，语气里满是难以形容的恐慌和惊惧。

等到盖茨反应过来的时候，道奇皮卡车队就已经把他一家人所在那辆旅行车团团包围了起来。盖茨自知不敌，就和妻子同时把手里的枪支扔到了车窗外，然后他举着双手走下汽车，一边微微岣嵝着身体，一边朝这些看起来军备整齐划一许多的“士兵”说：“我是西雅图的律师，我妻子是个护士……请放过我们吧，我们对你们没有敌意……如果你们想要汽车的话，就拿去吧，但请给我们我留下一些衣物和食物……”

盖茨也注意那些道奇皮卡中的一辆，后车斗塞满了许多旧式的汽车发动机和变速箱的零部件，还有不少燃油箱放在上面，从晃动的频率来看，箱子里应该装着不少汽油。

他估计这些人很可能和巴罗帮的强盗一样，也是在到处搜集着旧汽车的零部件和燃料，至于最终目的，可能也是扩大自己的实力？

皮卡都慢慢停了下来，卡车上有个光头的士兵把目光落在盖茨的妻子身上，他眼里冒出淫邪的光芒，嘴里不住发出怪笑，但很快那光头就被另一个戴了顶战前美军旧式军帽的士兵砸了一枪托。

碰的一下，戴军帽的士兵也从皮卡上走了下来，他穿戴整齐，除了头顶的军帽看起来像美军士兵，身上穿的制服则和美军战前军装不太相似，反而让盖茨想起了他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的银杉军成员制服。

这些人是南方的银杉军团伙吗？可是银杉军不是南方联盟国政权的支柱力量吗？他们应该是活动在更遥远的路易斯安那州等地才对吧。

戴着军帽的士兵耸了耸肩膀，他伸出手，示意要和盖茨握手，然后笑道：“先生，您的妻子是一名护士吗？很好，这正是我们迪林杰军团现在需要的人手。我想你们是准备穿越游牧带？然后去往更安全的中部地区生活是吗？”

迪林杰军团的名字让盖茨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作为一名律师，他对内战爆发前美国最著名的那群罪犯是再熟悉不过了，迪林杰？在美国只要提到这个姓氏，自然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比邦妮克莱德夫妇更加凶悍的强盗约翰·迪林杰。

约翰·迪林杰一样是美国萧条时代开始活跃起来的著名强盗，据说他不仅曾经抢劫过至少24家银行，更夸张的是迪林杰还曾经抢劫过多家警察局的武器库，抢走大量的枪支弹药，还曾杀过好多名警察。

抢银行在美国的萧条时代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抢警察局……放在哪个时代，这都是很值得说道说道的一件事情了。

美国内战爆发以前，迪林杰帮就已经是美国中西部势力非常强大的一个黑帮团伙，盖茨作为律师当然对此有些印象，他还记得1933年联邦警方曾经逮捕过迪林杰帮犯罪团伙的五名要人，在他们身上警察发现他们持有超过25000美元现金，3挺冲锋枪，6挺机枪，还有一辆经过改造的武装装甲车，这火力已经超过了寻常的警察局，非同小可。

而且那还是在内战爆发之前的好几年呢，美国内战爆发以后，中西部局势异常动荡，以迪林杰帮战前就那么强大的势力……盖茨又看了包围住他的这几辆道奇皮卡，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迪林杰帮战前就是一个比巴罗帮强大得多的犯罪团伙，内战爆发以后他们的势力更快更加如日中天，进化到犹如军队一般的存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盖茨小声问道：“上校……将军，迪林杰军团？你们是哪里的人，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头戴军帽的士兵拍了拍道奇卡车的前车盖，然后不慌不慌从硬纸烟盒里取出一根万宝路香烟点燃，然后深吸一口烟草才抬起头说：“你是律师？那一定在战前听过约翰·迪林杰的大名吧！我们的大本营就在丹佛，科罗拉多州的共和党州长和埃尔伯特山矿井的工会武装打了好几个月的仗，哈哈，最后结果反而是让我们打下了丹佛。”

另一个同样穿着类似银杉军制服的迪林杰军团士兵，正站在之前那名被盖茨开枪打死的巴罗帮强盗身前，他蹲下去好像是在搜身，过了一会儿就搜出一把手枪和不少弹夹，这人把弹药拿回到卡车上，顺便还把巴罗帮盗匪的尸体揣进那条干涸的小水沟里，不屑道：

“巴罗帮的小喽啰，就是一些没出息的劫道小偷，他们能干出些什么事业？要不了几天就要被我们迪林杰军团全部收编了。”

现在盖茨又反应过来了，原来如此，迪林杰军团那几辆道奇皮卡上插着的“D”字灰白旗，可能就是用了迪林杰这个单词的首字母，但为什么他们的旗帜和制服都和美国南方的银杉军非常相似呢？

戴军帽的士兵又看了看盖茨的旧车，最后说道：“朋友，你可以开着车跟我们一起去丹佛。律师，护士，你们在丹佛会有用武之地的！我们的‘罗宾汉’正在丹佛组建一个真正的政府，跟我们走吧，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在科罗拉多州过得会比战前更好。”

“罗宾汉”就是大盗约翰·迪林杰在内战爆发前的绰号，熟悉美国犯罪历史的盖茨对迪林杰这号大名鼎鼎的绿林强盗也略有所知，他知道迪林杰和邦妮克莱德夫妇那种人还不太一样，迪林杰的第一次入狱多少是蒙受了些许冤屈，他当年抢劫了一个理发店老板，在法庭上法官允诺若他认罪将得到宽大处理，迪林杰的父亲也劝他坦白一切，迪林杰照做了，结果法官却还手给迪林杰判下了该罪名下的最大刑期。

从那以后，迪林杰就对美国法律彻底失望——当然，在盖茨看来，这一切错误的根源还是因为迪林杰去抢劫别人，不抢劫别人会有这些事吗？

只是在萧条时期那个年代，工厂倒闭，银行破产，工人失业……法院为了遏制越来越猖獗的犯罪活动，经常会抓几个出身平平、没有背景的罪犯当典型，施加最高刑期来杀鸡儆猴，迪林杰就是倒霉撞上了法院的杀鸡儆猴。

只不过这位具有很深“大盗资质”的人，入狱以后反而结识了许多匪帮朋友，等后来迪林杰刑满出狱以后，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一块木头雕刻成科尔特点38型手枪的形状去劫狱，把自己在监狱里结识的一帮“好兄弟”都给救了出来。

从那以后迪林杰就开始放飞自我，抢珠宝店、抢银行、抢警察局的武器库……而且他只抢银行不抢储户，对待人质也彬彬有礼，甚至有人看到过他给一名瑟瑟发抖的女人质披上自己昂贵的羊毛大衣。在萧条时代美国人对银行都恨之入骨，迪林杰专抢大银行、大财团的做法，就使他逐渐不同于邦妮克莱德那类喜欢拦路抢劫普通人的罪犯，俨然成为了美国犯罪界“劫富济贫”的一号奇人，甚至最后还得到了“科罗拉多州罗宾汉”的外号。

第九章 后启示录

迪林杰军团的人马看起来也是良莠不齐，盖茨总感到有好几名迪林杰军团的士兵眼神很不对劲，他们都贪婪的打量着盖茨的妻子，一点都不收束那副淫邪的怪笑，但另外也有不少士兵看起来正经许多，比如那名戴军帽的士兵，他好像是这支迪林杰军团皮卡车队的指挥官，在战前是科罗拉多州一个小城市普韦布洛市警察局的警官，对待盖茨一家人的态度也要好很多。

“我叫皮埃尔彭特，哈里·皮埃尔彭特。”

皮埃尔彭特不仅对盖茨一家人态度十分友善，而且还命令他那些素质良莠不齐的手下们，从车队本身也十分宝贵的汽车燃油里抽了一部分出来，帮盖茨把他的旅行车加满油。

皮埃尔彭特再次邀请盖茨一家人去丹佛，他说：“迪林杰军团和游牧带的那些小偷、强盗可不一样，我们有足够的武器弹药保卫丹佛的安全，而且我们的首领还致力于在科罗拉多州建立真正的和平国度……丹佛可能用得着你们，律师、护士，都用得着，你们是专业人士，跟我一起回丹佛吧，不然我敢打包票，盖茨你一定会死在游牧带，至于你的妻子和孩子……我都不敢继续设想了。”

盖茨听皮埃尔彭特的说法，似乎迪林杰军团的做派确实和游牧带那些目空一切的强盗不同。约翰·迪林杰有些像中国古代混战时期的那类军阀，他们在混乱的局势里控制住了一支武装，并准备利用这支武装在动荡的无主之地重建秩序，重现一种经过约翰·迪林杰矫正以后的新秩序。

只是盖茨尚不清楚迪林杰军团想要重建的社会秩序是什么样的秩序，而且经历了被巴罗帮强盗袭击的事情以后，盖茨也开始逐渐感到加州流传的那些传闻，说什么中部中无知之地是伊甸园之类的消息，肯定十有八九都是瞎编出来的谣言。

皮埃尔彭特在这里说的头头是道，可盖茨也不敢断定真正的迪林杰军团和他们统治下的丹佛市到底是什么样，说不定就是一个暴君统治下的专制国度，又或者是一个匪帮统治下的犯罪乐园，说不定还不如西雅图和加州呢！

而且盖茨也有些好奇，迪林杰军团这么多的武器是从哪里来的？皮埃尔彭特指挥的这支小车队就有好几挺轻型机关枪，甚至还有一门小口径的迫击炮，就算他们缴获了科罗拉多州国民警卫队储备的武器库，就能拥有那么多的军火吗？还包括重武器呢。

科罗拉多州古代就是北美阿拉帕霍、切廷内和犹他等部族印第安人居住的地方，到西部拓荒的时代，那里就成为西进牛仔和印第安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场，养成了当地人民风彪悍的传统，民间的持枪率也非常高。

但盖茨不相信科罗拉多州的普通民众，会拥有诸如机关枪和迫击炮这样的武器。那显然是来自于缴获，要不然就是来自于外部渠道。

皮埃尔彭特拿出一个蜡纸包的长面包，还分了一块给盖茨的儿子小威廉吃，然后接着劝说盖茨：“你知道现在是谁控制着犹他州吗？”

盖茨扭过头去，不太确定的说：“我在公路上听人们说过是摩门教……”

摩门教这个美国人自己发明的基督教新宗派，在上世纪中叶时还只有一万多名信徒，但在将近一百年后的今天，全美已经有差不多一百万名摩门教信徒。

尤其是在摩门教的圣地犹他州，几乎每个城镇都有摩门教设立的教区组织，街头随处可见穿着白色神甫服饰的摩门教传教士。此外，犹他州的大学、中学，重要的企业和工厂，水利设施诸如引水渠、蓄水库和大型的水坝，几乎都是由摩门教投资建立的。

甚至就连犹他州的首府盐湖城，最早也是由摩门教的创始人杨百翰选址建设的一座城市，在犹他州摩门教的影响力就算在内战爆发前也是超过美国联邦政府的，更何况现在美国联邦政府分裂解体，犹他州自然而然就完全被摩门教控制住了。

皮埃尔彭特身为科罗拉多州战前的一名警官，本身投靠了大罪犯约翰·迪林杰创建的军阀团伙迪林杰军团，就已经非常奇怪了，但也还算能够理解，毕竟迪林杰军团似乎正视图为乱世中的丹佛市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但摩门教……

就连皮埃尔彭特提到摩门教的时候，语气都饱含恐惧：“……你应该知道吧？盐湖城最早就是摩门教教徒建立起来的，几十年前盐湖城这座城市的原名就叫摩门会城。战前摩门教的教会资产可能就有上千万美元之多，他们一点也不缺钱，内战爆发以后犹他州只经历了很短暂的一段混乱时期，然后局势就完全被摩门教那些穿白袍的疯子控制了，他们什么都有，摩门教的圣团军队现在到处强迫别人去信仰什么金叶子和摩尔门经，就像群精神病。”

皮埃尔彭特描述犹他州的摩门教政权时，听起来好像十分鄙夷、蔑视，仿佛那些摩门教教徒全是疯子一样。但盖茨听得出来，在如今混乱的北美大陆上，或许摩门教的清教徒疯子们才是最适合这块土地的人群。

摩门教历史上除了宣扬过一夫多妻制的黑历史以外，在早期拓荒盐湖城的时候，摩门教教主杨百翰就曾经下令教徒抢劫其他西迁的白人移民，摩门教教徒常常把那些进入西部拓荒的移民全部杀害，然后劫夺所有财物，只剩下一些孩子被洗脑拉入摩门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