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3节

从无人小镇的另一头，六名骑着马的墨西哥裔手中持枪，一边呼喝着“诶哟”、“诶哟”的声响，一边朝盖茨一家人围了过来，他们都戴着一顶极具墨西哥特色的宽檐大草帽，胡乱叫喊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盖茨一家人也不得已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

这些人摆明就是强盗！

还有两辆摩托车亮起了车灯，其中一辆摩托车旁边还带着一项三轮车的车斗，里面同样坐着一名持枪的盗匪。

盖茨只能停下汽车，他不敢走出车厢向这些盗匪投降或是说明情况，只能和妻子一起持枪，把枪管探出车窗瞄准外面的敌人。

强盗们看到这情况，也冷笑着开火，子弹像暴雨一样打在盖茨那辆旧哈德逊车的车门上，一阵激烈的扫射以后，火花迸射，车上像灰色瑞士奶酪一样布满小孔，部分子弹还贯穿了车厢，差点就打在小威廉的身上。

盖茨把手指放在唇上，向小威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孩子马上会意，躲藏在了卡车车斗的一卷地毯里面，盖茨夫妇旋即开火反击，他一边朝强盗们射击一边高声喊着：“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带任何值钱的东西！朋友，我们只是要去盐湖城，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放我们走吧！”

但墨西哥强盗们听到这话只是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坐在摩托车车斗里给猎枪换弹夹的大胡子强盗，嘿嘿一笑：“这里是巴罗帮的地盘，外人经过这里都要留下路费，你们想走也行，但要把汽车留下。”

子弹还在空中飞来飞去，盖茨听到巴罗帮这名号先是一阵疑惑，后来又想起来他在萧条时期确实是接触过和巴罗帮有关系的案子。

这是一个起源于得克萨斯州的帮派，其头目就是萧条时期美国南方最著名的雌雄大盗“邦妮克莱德夫妇”，他们在各种小型企业和银行进行了一系列抢劫，杀人无数，在得克萨斯州和新墨西哥州都留下过活动的足迹，1934年1月，他们从得克萨斯州监狱越狱，杀死了两名狱警；3个月后，他们又谋杀了2名警官、一名治安官，绑架了一名警察局长。

如果不是美国内战的爆发，其实在1934年的时候警方已经针对邦妮克莱德夫妇布下了天罗地网，有很大把握逮捕这对强盗夫妇。

但惨淡的经济危机、混乱的总统竞选，还有最后摧毁一切的内战……警方本身已经不复存在，邦妮克莱德夫妇继续着他们的抢劫犯罪狂欢，现在看来他们还在内华达州和新墨西哥州、犹他州之间的三角地带上，建立起了一支近乎于小型军阀的游牧盗匪势力。

巴罗帮，盖茨想起克莱德的全名就叫克莱德·巴罗，肯定就是那伙战前便很有名的强盗。

强盗们接着开火，骑着马的那群人还挥动马鞭，用长靴上金属状的马刺紧紧夹住马腹，在激烈的枪声和嘶鸣声里开始向前狂奔，阵阵马蹄声里盖茨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他把步枪搭在车窗边缘，咽下口水，将拉机柄向后拉到底，右手将一个满弹夹推入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的托弹板顶部，拇指按住弹夹中最上面一颗子弹的中部，将弹夹直向下压入弹仓，直到卡住，然后松开右手，让枪机向前运动，接着为了完全关闭和锁住枪机，盖茨用右手向前拍打拉机柄，最后扣动扳机开火。

砰的一声，加兰德步枪的子弹正中马头，将一名强盗的坐骑击毙，那盗匪也跟着应声跌落在地上，被马匹栽倒的尸体重重压住下半身，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盖茨在战前是出身上流社会的大律师，他闲暇时的一个爱好就是在华盛顿州远郊地区的林场打猎，有时是骑马猎杀北美灰熊和驼鹿，有时则是坐在一辆吉普车上对付北美大陆最凶悍的顶级猎食者黑熊，因此练得一手非常好的枪法。

第七章 皮卡战争

盖茨的枪法是战前用无数金钱喂出来的，至于这些强盗，他们确实十分凶狠，可是几乎不可能拥有像盖茨那么丰富的射击经验，即便在战前就从事过抢劫之类的犯罪活动，但估计真正开枪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的，射击精度肯定比盖茨差得远。

盖茨的妻子又彷徨又紧张，枪声在汽车车身前不断响起，子弹打在已经一片凹凸的车门上激起许多火花，还有几颗子弹把汽车侧门的车窗玻璃打得粉碎，只有盖茨沉住气，继续在用加兰德步枪回击那些盗匪的进攻。

他咬着牙，在这片无人管辖的旷野里一切法律和秩序都成为虚饰，盖茨的律师身份在这片遍布荆棘的土地上与流浪汉无疑，反而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如鱼得水，好像成为了新世界的主人。

盖茨的旅行车前不远处，就有一条干涸的水沟，现在它刚好限制住了强盗们朝前面突进的步伐，抓住这瞬息的时间，盖茨又接着开枪，努力把加兰德步枪的弹夹一口气清空。然而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下，就算是像盖茨这样有过十来年狩猎经验的优秀射手，也很难让每一颗子弹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更何况盗匪们或骑着马、或骑着摩托摩车，全都在快速移动着，结果只有一个人被盖茨的步枪击中。

盖茨的妻子也拿着一杆猎枪开火，这女人在半年前还是西雅图的一名护士，现在也毫不留情使用起了杀人的武器——像这样的变化，在今日的北美大地上肯定并不罕见。

强盗们越围越近，好像战马嘶吼中鼻孔冒出来的热气，都已经快要喷薄到了盖茨的皮肤上，刺得他寒毛阵阵竖起。说实话，以盖茨一家人的火力，能够在这样的一场“围猎”中打伤两名强盗，已经算是表现非常英勇，但再想做得更多，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强盗们的眼神越来越凶恶，脸色也愈发冰冷，中间戴着墨西哥大草帽的盗匪瞟了一眼他那被盖茨打伤落马的兄弟，眼睛里毫无同情和悲悯之色，就好像只是在看着一块肉块，犹如看待死物一般让盖茨觉得心里发寒。

这些强盗！真是该死。

邦妮和克莱德这对雌雄大盗在内战爆发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在新墨西哥州附近组织起了名为巴罗帮的帮派武装。但不久，他们就在南方联盟军的打击下被迫离开新墨西哥州，北上前往“游牧带”中局势更加混乱的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和科罗拉多州四州的边缘之地寻找机会。

这主要是因为休伊朗政府将新墨西哥州视为了自己的禁脔之地，在南方联盟军的战略里，新墨西哥州和俄克拉荷马州都是得克萨斯州的外围缓冲区和战略遮蔽地，只有严格杜绝敌对势力在新墨西哥州和俄克拉荷马州的活跃，才能保证得克萨斯州这一南方最大石油工业基地的安全。

俄克拉荷马州位于前线，近年来又在激烈的沙尘暴下民生凋敝不堪，如果局势失控，就可能导致南方联盟军在阿肯色河北岸的战线受到威胁，所以休伊朗政权还是将西线的主力兵团集结在了俄克拉荷马州和堪萨斯州的正面战线上。

对于新墨西哥州地区，联盟军本身的兵力也比较有限，所以只是时不时派出一些团级的骑兵部队组织扫荡活动，目标就是把巴罗帮这类渐渐成了气候的小军阀武装赶出新墨西哥州。

但在休伊朗鞭长莫及之处，比如说新墨西哥州位于格兰德河西岸的土地，就还是活动着大量实力规模和巴罗帮相近的帮派、军阀武装，对此休伊朗政权也只能暂时坐视不管，先行确保格兰德河东岸地区没有敌对势力活动而已。

邦妮、克莱德这对强盗夫妻在战前的美国还算不上特别厉害的盗匪团伙，内战爆发以后巴罗帮的势力虽然有所发展，但跟新墨西哥州本地许多从南方墨西哥共和国逃亡出来的正牌军阀团体相比，战斗力那就相距甚远，所以自然也就无法在格兰德河西岸地区立足，最后一路流窜，成了一支横行于内华达州和犹他州州界上的“劫道”团伙。

盖茨并不知道——南方联盟军和北方大陆红军正围绕着阿肯色河北岸地区和密苏里河南岸地区，展开着一场规模越来越庞大的重兵集团大会战，南军为了保障正面战场的侧翼安全，才屡屡出兵扫荡和驱逐了许多活跃在“游牧带”南部的盗匪团伙，结果这些强盗被迫北上活动，正好就阻断了盖茨一家人逃离加州的道路。

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在美国内战几个政权的混乱缠斗之中，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片落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引起的涟漪和波澜，都能彻底摧毁盖茨夫妇和他们孩子的人生。

强盗们跨过了那条干涸的水沟，子弹又砰砰射穿车厢，好几颗子弹打在了小威廉藏身的地毯上，所幸没有伤及小孩，但还是吓得盖茨不轻。他又给那把加兰德步枪继续上膛子弹，可是盖茨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们一家人可能是活不了太长时间了吧……

天空中有一只秃鹫掠过残阳的尾翼，浮云的阴影投射在大地上，把掠食者的身体描绘成了一道枯木般的残像。无人小镇外的乱葬岗阴风阵阵，每一道十字架和墓碑都微微颤抖起来，墓穴的土壤也在跳动起来，那是错觉吗？不，盖茨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某种物体撕裂了空气发出的穿透声。

轰——

一发炮弹以惊人的速度砸在了巴罗帮盗匪的马蹄下，轰然炸开，接着又是一阵发动机的隆隆声，盖茨心里一惊，他转过头去，就在无人小镇东面的地平线上看到了更加让人吃惊的一幕画面。

许多辆汽车在落日残阳的阴影下涌现出来，盖茨认得出来，那是美国州际公路上十分常见的道奇皮卡。在1915年和1916年的美墨边境冲突中，道奇皮卡大放异彩，它的后车斗上可以搭载两挺轻重机枪，火力强劲，行动又非常迅速快捷，而且经过改装加固后驱结构的道奇皮卡，最多甚至还能搭载起一门20毫米的小口径速射火炮。

在二十年前的欧战时，法国人就从美国进口了大量道奇汽车，用于抢运伤兵和运输紧要的军事物资，在战线更为宽阔的东欧战场上，沙皇俄国也曾经进口过一些道奇卡车，用来改装成搭枪卡，直到战后许多年的今天，在白俄共和国和远东苏维埃共和国对峙摩擦的乌拉尔战线上，人们还时不时能够看到白俄军队里装备着搭载机关枪的老式道奇卡车。

盖茨简单扫了一眼，他估计眼前就有至少三辆搭载了机关枪和小口径迫击炮的道奇皮卡，这些卡车的驾驶舱前还都插着好几面相同的旗帜——灰白色的旗面颜色，然后左上角是一个血红色的大写“D”字母。

盖茨对这面旗帜感到似曾相识，银衫军？他记得南方休伊·朗政府里的一个重要支持力量银衫军就打这种旗帜，只是银衫军的旗面左上角不是“D”字母而是“L”字母，但银衫军的军旗确实和这支皮卡车队打的旗帜高度雷同。

道奇搭枪卡组成的车队，好像对巴罗帮的强盗们充满敌意。他们二话不说，就开着卡车朝那些骑马的盗匪冲了过去，双方人马的火力根本不成正比，巴罗帮的强盗手里只有一些质量参差不齐的步枪，有的盗匪手里拿的甚至还是民用猎枪，那些开皮卡的人却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拿着统一的军用春田式步枪，还装备着轻型机关枪和小型迫击炮。

第八章 迪林杰军团

一望可知，皮卡车队的火力就不知道比巴罗帮的强盗们强大了多少倍。那些搭着轻机关枪的皮卡很快就冲过了乱葬岗，隔着那条干涸的水沟迅速开火，一门小型迫击炮射出的炮弹也打乱了巴罗帮强盗们的阵脚，开着摩托车的那几名强盗脸色剧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迪林杰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