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743节

“奥匈帝国政府已经确定用武力结束匈牙利的分治状态了吗？”

理查德森长叹一声，他在夏威夷待了好几个月时间，却一事无成，回去旧金山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奥尔森总统，而对欧洲，理查德森也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一个国家爆发犹如美国这版可怖、惨烈的内战。

然而，内战爆发与否，绝不会受任何一个人的意志所左右，它只会受到客观的历史规律影响。

“美国驻扎在欧洲各国的大使馆、领事馆工作人员，不是投向了芝加哥人，就是投向了新奥尔良和华盛顿，所以我们也很难掌握到欧洲的第一手情报。但我可以确信，奥军不会那么容易就接管匈牙利，奥匈帝国的内战指日可待……欧洲的战火将会越烧越大，更多国家都会被拖下水来。”

金梅尔上将的眼神闪了一闪，他熟稔欧洲政局，非常清楚奥匈帝国假如爆发内战将会意味着什么——北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将对伦巴第、威尼斯大区展开进攻，贝尔格莱德条约三国很可能也会同时进攻保加利亚，乃至于是进攻奥匈帝国直接控制的波斯尼亚地区领土。

战争，更大规模的战争，欧洲的全面战争很可能以此为导火索爆发！

二十年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以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之死开始的，难道二十年以后，又会是奥地利人开启第二次世界大战吗？

理查德森很快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他登上军舰，向送别自己的太平洋舰队诸多将官们一一道别，临走前，他又向金梅尔说道：“我相信民主与自由的传统价值观，才是美利坚合众国历史的正道，回到旧金山以后，不管战局怎么发展，我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民主主义的理念……朋友，再见了，希望我们还能重聚于自由的星条旗之下！”

“自由，为了自由……”

金梅尔对于自由主义没有像理查德森那样执着，只是同为美国海军军人金梅尔还是给予了理查德森很大敬意：“将军您放心吧，我们会守卫好夏威夷群岛的，如果有朝一日你在加州待不下去了，说不定我们还要像驻菲舰队的哈特上将那样，一起乘舰去澳大拉西亚过流亡生活呢。”

第九十四章 匈牙利战争

欧洲秩序的崩溃，又一次从奥地利人这里开始，犹如宿命一般，又像是来自命运的嘲弄，二十年前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响点燃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二十年后，奥地利军队强行开向布达佩斯的行动，则毫无疑问给着已经坐在火药桶上的欧洲又放了一大把火。

千年的哈布斯堡王朝、蓝色的多瑙河邦国……世界上最后一个满溢着古典主义风格的多民族“普世帝国”奥匈帝国，还能在这条战争的独木桥上行走多久呢？

1938年初夏，奥匈帝国外莱塔尼亚领地的首府布达佩斯已经宣布戒严，穿戴着标志性披肩大氅的匈牙利骠骑兵列队行走在街头上，安德拉什大街两旁的建筑物前，都挂满了一面面象征着匈牙利民族主义的红白绿三色旗。

全城戒严，军事氛围异常的浓厚。

奥地利人在1871年至1885年的十四年时间里，耗费重金，投入了大量资源，在布达佩斯修成了这条宽阔、华丽的安德拉什大街。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两旁，是哈布斯堡王朝为安抚匈牙利民族主义修建的中队恢弘建筑，匈牙利国家歌剧院、恐怖大厦博物馆、英雄广场，还有位于英雄广场中心的千年纪念碑都散发着厚重的新古典主义气息。

多瑙河上的文化气息，于兹为兹重。

多瑙河在布达佩斯穿城而过，有人把多瑙河比作欧洲的项链，布达佩斯便是这项链上一颗最为璀璨的明珠，西岸布达的王宫和东岸佩斯的议会大厦遥相呼应，由九座气势宏伟、风格迥异的大桥连接起来，其中最古老的链子桥两端，已经设置上了严密的岗哨，桥梁附近处处可见深色的沙袋和逐渐张开的铁丝网。

链子桥的另一端就是王宫所在地——布达山，数百年来这里都成了哈布斯堡王朝的一座行宫。王宫最初由13世纪的贝劳四世国王始建，其后经劳约士国王、日格蒙德与马迦什国王时期大规模兴建，成为欧洲著名的哥特式皇宫。可惜这座精美的皇宫在土耳其占领的一百多年中遭到破坏，1686年全毁于基督教联军收复布达之役。

直到1890年以后，为了庆祝匈牙利人迁居喀尔巴阡山脉盆地千年纪念，这才新修了新巴洛克式风格的皇宫，新皇宫建成以后还接待过弗兰茨·约瑟夫皇帝与著名的茜茜公主，从山上的制高点向外眺望，13世纪教堂的塔尖、中世纪村落的多角塔楼和桥下细长的船影将布达山和多瑙河分割成不规则的马赛克。

匈牙利议员里的民族主义者们，刚刚就聚集在东岸佩斯的议会大厦里投票：他们以绝对优势的票数，通过了抵制维也纳要求匈牙利中止高度自治的命令，同时还通过了匈牙利全境戒严并开始军事总动员的法令。

库恩贝拉就在这场投票中也站在了附和匈牙利民族主义者的立场上。

库恩贝拉坐在一辆斯柯达的小汽车里，行色匆匆，他是匈牙利社会党的总书记，同时也是第三国际中央委员会的重要领导人之一，而且，库恩贝拉多年来都在布达佩斯进行公开的政治活动，在匈牙利议会中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席位，在一些偏左翼的匈牙利民族主义者里面也拥有不低的号召力。

奥匈帝国的政治专制力度远远不及德国，甚至不及白俄之流的失败国家，尤其是在帝国的匈牙利部分，即便维也纳在德皇政府的强令之下坚持贯彻反共政策，可是维也纳也没法阻止像匈牙利社会党这样的社会主义政党在布达佩斯公开活动。

这也就难怪威廉二世多次和奥匈帝国皇帝卡尔一世说：“匈牙利人迟早会坏事，布达佩斯成为了中欧帝国的阿喀琉斯之踵！你们……维也纳必须尽快镇压匈牙利的暴徒。”

奥地利人也正是因为获得了威廉二世的强烈支持，所以才断然决定派出军队强行结束匈牙利的高度自治状态。

库恩贝拉小心翼翼，他刚刚和第三国际的线人交换完情报，目前法军在西班牙的战事非常顺利，三路大军已经汇聚马德里，即将展开决定西班牙命运和归属的战略决战。但法国人口有限，法军即便提前进行动员，兵力也稍显不足，“魔术集团军”很快就要骗不住德国人了，法军必须在一到两周时间内结束西班牙战事……

或者——第三国际希望匈牙利方面能够帮助牵制住一部分帝国条约组织的注意力。

“匈牙利战争不可避免了……”

库恩贝拉在喃喃自语中将写有情报的纸条焚毁，匈牙利这个国度在历史上遭受种种磨难，被外姓王室几度统治，从来不以富庶繁华著称，布达和佩斯遭到土耳其人的殖民统治近160年，1848年的短暂独立又被奥地利和俄罗斯联手镇压，库恩贝拉也很怀疑匈牙利能不能在帝国条约组织成员国的包围中挺过这一关。

有人把布达佩斯形容为欧洲的幸存者，匈牙利人自己则把多瑙河比喻为吉普赛人小提琴上的曲线，裴多菲曾在这里写下动人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匈牙利人不知道该说是有骨气，还是过分傲慢和偏执，但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向维也纳低头的。

尤其是那些右翼的民族主义者，他们看起来是绝不会向维也纳政府做丝毫妥协，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库恩贝拉乘坐的汽车现在准备开回匈牙利社会党的总部，他在多瑙河畔看对岸山上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不论是圣伊斯特万教堂，还是匈牙利议会大厦，都算是新古典主义的巅峰之作，整个城市的建筑都成排地矗立在路边，这些建筑看起来一座比一座标致华丽。

但千年古城经受战火洗礼以后，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壮丽的建筑。

匈牙利社会党的总部就在瓦茨大街附近，中间有一条地铁线路连接着瓦茨大街和英雄广场，现在地铁站台附近也都是军队和刚刚动员起来的民兵队伍，另外还有一些戴着红五星军帽的工会纠察队队员也持枪待在地铁的出口位置。

布达佩斯的地铁历史悠久，是由德国的西门子公司建设，施工方式与伦敦地铁相同，是欧洲仅次于伦敦地铁的第二条电气化地铁。

本来占据匈牙利议会绝大多数席位的民族主义者们，一向对左翼工会组织采取警惕态度。但眼下是非常时期，奥地利政府大军压境，这些民族主义者的态度也就有所转变，开始把左翼工会也当成了可资利用来做抵抗行动的武装，允许了工会纠察队的自由行动。

好几名武装纠察队员背着步枪向库恩贝拉敬礼以后，就簇拥着他回到匈牙利社会党的总部，第三国际无权对匈牙利社会党直接下达命令进行指挥，但第三国际负有协调国际共运的义务和权利，所以巴黎方面还是给库恩贝拉送来了大量“请求”。

“国际希望我们和布达佩斯的右翼民族主义者们先行合作……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守住布达佩斯，以观时局的变化。”

匈牙利社会党总部的背后，就是布达佩斯最著名的英雄广场，庭院中有匈牙利第一任国王伊斯特万的骑马青铜塑像，七座圆锥形塔，代表当初匈牙利人翻越喀尔巴阡山来此的七位首领——说来也是可笑，英雄广场同样是由维也纳政府投入巨资建造的，但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有陈设，都无不体现着匈牙利的民族主义纪念。

第九十五章 铁托同志

奥匈帝国在匈牙利的统治，多年来确实是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

奥匈妥协对于匈牙利整体的政治权力增长而言无疑是一场克尼格莱茨式的胜利：一方面，匈牙利王国获得了国防、外交等关键性权利的一票否决权。另一方面，分享了帝国半数领土和权力的匈牙利议会又仅需承担帝国共同财政支出的百分之三十，匈牙利议会的政治地位也几乎和维也纳议会平起平坐，议会在匈牙利王国范围内的立法权事实上得到了皇帝的承认。

可以说，维也纳为了维护“帝国的团结和统一”，几十上百年来，已经对匈牙利贵族和后来的民族主义者们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维也纳政府每天讨论的议题最起码要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是“如何给匈牙利人让利”、“如何惠及更多匈牙利人”云云。

而且在奥匈帝国的体系框架之内，匈牙利王国在享受着巨大特权的同时，还依靠帝国作为靠山实现自身的扩张，将不属于匈牙利民族的斯洛伐克、克罗地亚和特兰西瓦尼亚等地都纳入到了圣伊什特万王冠的领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