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6节
但是,希尔伯特要发脾气,大家就让他发脾气;希尔伯特要拍桌子,大家就让他拍桌子;希尔伯特要骂人,大家就让他骂人。(反正挨骂完了,要脸一点的,回去吹:“今天开会,希尔伯特教授骂我了。”不要脸一点的就直接吹:“我和希尔伯特教授就某个重要的问题发生争执,我们在一起谈笑风生……”)但是大家到了投票的时候,就是毫不犹豫的投反对票。
最后,希尔伯特教授好歹和哥廷根达成了妥协,希尔伯特自己出钱,聘任艾米·诺特担任他的“私人助理”——是的,哥廷根大学不肯支付她的工资。他们表示,他们可以给希尔伯特更高的工资或者补贴,但是给一个女人发工资,那会让学校的投资人生气的。
至于在哥廷根上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只能以希尔伯特的名义上课。嗯,基本上就是:“童鞋们,今天的内容太简单了,就让我的私人助理来给你们讲吧。”
两年后,因为艾米·诺特发表了两篇重要论文。在一篇论文里,诺特为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给出了一种纯数学的严格方法;而另一篇论文有关“诺特定理”的观点,已成为现代物理学中的基本问题。
如果是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成就,早就该成为教授了。但是艾米·诺特是女人,所以,她只得到了一个讲师的位置。但这已经是巨大的突破了。
直到21年,艾米·诺特完成了完全符合了五条标准的《环中的理想论》,用伟大的成就宣告了抽象代数的建立。如今,任何人都无法捂住眼睛来无视她在数学上的光芒了。于是希尔伯特教授再次在教务会议上为他的“私人助理”争取一个合法的地位。
最后,在22年,哥廷根大学终于做出了重大的让步,给了艾米·诺特一个教授的头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头衔,没有工资。
如果再过几年,到了三十年代,艾米·诺特凭借着一个又一个了不起的发现,甚至弄出了一个以她为核心的学派了。到那时候,一个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带着崇拜的味道的信件也许就不会让她特别注意了。当然,到了那时候,用不了多久,她最需要的恐怕是一份来自北美的某些大学的,能让她离开欧洲,躲开希特勒的从集中营到洗澡堂的全套套装的邀请了。
但是现在,在艾米·诺特的成就还没有完全的压倒相对应的偏见的时候,李谦的带着崇拜的味道的信件,就更容易得到她的重视,而李谦在信件中提出的几个问题,却绝对是非常有启发性的。李谦相信,这封信因该是可以引起艾米·诺特的注意的。而他的研究方向也在这封信中隐隐地露出来了一些。李谦并不担心这会让艾米·诺特抢先弄出了自己想要抄袭的东西,这不仅仅是因为李谦知道,艾米·诺特此后的方向并不在这里,也是因为他知道,向艾米·诺特这样真正的才华横溢的人,根本就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有了写给艾米·诺特的信件,将来万一有了某些争论,这个信件就能派上用场了。而且,如果艾米·诺特给了回信,那别人想要窃取他的“成果”就更困难了。而李谦觉得,他的这封信,应该是能够获得一封回信的。
“要论反剽窃,我果然是天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剽窃和反剽窃了。”在寄出了信件之后,李谦甚至都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不过事实证明,乱立flag是作死的行为,因为紧接着一开学,在代数课下课的时候,代数老师布兰科先生突然开口道:“李,还有中川,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布兰科先生虽然教了他们半年的代数,但事实上和他们并不熟悉,甚至于,除了李谦和中川之外,班上的学生他一个都不认识。毕竟,布兰科先生还有有一大堆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有功夫去认识一年级的学生?所以他一贯的风格就是,上课的时候夹着讲义来讲课,讲完了直接拍屁股走人,毕竟,一个老师在大学中的地位和发展,和他给普通大学生怎么上课基本上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他之所以认识李谦和中川,也不是因为李谦是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的东亚做题家——一年级的那点难度,满分又怎么了——主要还是因为他是黄种人,相对少见。
因为同样的原因,布兰科先生也认识中川。不过认识归认识,但是布兰科先生却从来没有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就像布兰克先生也从来没有和其他学生打过什么交道一样。
虽然不知道布兰科先生叫自己过去是为什么。但是老师有请,做学生的自然只能老老实实的去了。
两个人便跟着布兰科先生进了办公室。
布兰科先生将讲义放在办公桌上,然后转过头对李谦和中川说:“李,中川,我注意到你们将一份稿件投递到了我们的校刊上——嗯,而我,正好是审稿者。我很惊讶,你们仅仅只是一年级的学生,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嗯,论文我看了一下,没什么毛病,而且方向很好,是如今数学界最有可能出现突破的方向。我本人也正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嗯,你们愿不愿意临时给我当个助手?”
第一十八章 招揽
李谦猜想,布兰科先生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相反,布兰科先生甚至还可以说是非常的厚道。
李谦也听到过关于布兰科先生的一些故事,据说布兰科先生是巴黎大学的副教授,同时也在高师教书,(事实上,高师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其他大学的)他一直想要把“副教授”变成教授。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成功。这样正常,一般来说,在大学里面,讲师要晋升成副教授,就像通房丫头要升格成姨娘,并没有什么难的,一般来说熬熬资历就行了。但是副教授要成为正教授,就好像姨娘想要被扶正为夫人,或者说杜巴丽夫人想要变成王后,这个就难了,很多时候,甚至除了个人奋斗之外,还需要看历史的进程。比如说碰上了亨利八世,情妇变王后的几率就高了不少,当然风险也跟着升高了。
副教授要想成为教授,那可是需要很多东西的。比如说,首先,你要有足以说服其他人的学术成就,其次,你还需要学校正好有一个空缺。
据说巴黎大学最近因为有一位数学教授突然病了,考虑到他的年级已经很大了,马上就该退休了,甚至放到后世,也已经属于那种一旦染上的某些疾病,就可以被“完全自愿”地拔掉呼吸管的一类了。所以,大家普遍认为,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即使能活下来,他也肯定会立刻退休,所以巴黎大学的萝卜地里面,就会空出了一个萝卜坑了。布兰科先生,还有其他的一些先生都在为这个仅仅只是可能出现的萝卜坑而努力。如果这个时候,能做出什么有影响的成果,对于他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看到李谦他们的这篇论文之后,布兰科先生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方向,即使不考虑萝卜坑的问题,他也觉得自己充满了研究的动力。事实上,依据他受到启发而想到的一些东西,他完全可以自己独立的进行研究,不过布兰科先生是个厚道人,他觉得这个方向是这几个小年轻提出来的,如果自己直接就把他们丢到一边去了,似乎不是太好。所以就打算把他们带上。
但是对于李谦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果没有布兰科先生来这么一下子,以这篇论文开头,慢慢一点点地将有价值地东西抛出来,几年后就能成为学术大腕了。但是如果跟着布兰科先生了,那这些东西,拿不拿出来呢?不拿出来,事实上这些东西在这几年之内也很快就会有别人拿出来了。拿出来,在这个团队当中,带头大哥无论如何也肯定是布兰科先生。要是这样拿出来,那就等于是在为布兰科做嫁衣裳了。
于是李谦迟疑了一下道:“布兰科先生,我们还只是一年级学生……”
“这有什么问题?”布兰科先生道,“我看你们的论文,其中用到的知识有不少已经超出一年级的范围了。我想,你应该已经提前学了不少东西了。而且从那篇论文中展现出来的东西来看,你们的能力已经不错了。现在已经可以参与较为复杂,较为深刻的问题的研究了,嗯,这对你们的成长也是很有好处的。
嗯,你们的这篇论文,最大的优点是选择的研究角度非常好,这说明你们对数学的发展非常敏感。这是非常难得的天赋。不过可能是因为你们目前的学力不足,所以讨论的内容还不够深入,对一些更困难,也更有深度的东西,没能进一步的进行钻研。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的这篇论文后面,还有一些你们可能已经想到了,但是却还没能进行的研究。一些难度更高的研究。
这样的研究,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恐怕还有点困难,而且我也从你们的论文中发现了一点方向,我相信,有所启发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如果你们还想要等你们学到了足够的知识,再来推动下一步的研究的话,恐怕也是来不及了。但是作为最先发现这个方向的人,你们却被抛在了这个问题的研究之外,也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所以,我建议你们加入我的研究团队、而且,跟在我们的团队中,对你们的学习成长也是大为有利的。”
老实说,布兰科先生的提议的确是够厚道的,毕竟他并不知道,其实眼前的这个东亚做题家的脑子里早就已经有这些问题的答案,以及证明的基本流程了。所以,李谦是真的不需要布兰科先生的提携呀。
不过就这样拒绝了布兰科先生的好意,好像也不太好。因为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似乎是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提携”的。李谦又想了想,这个事情上,涉及到的成果当然很重要,甚至都足以让一个人在数学史上留下名字了。如果换了一般的人,那绝对是愿意为了这个成果去拼命的。
但是李谦的情况却不一样。李谦的脑袋里,还有不少的更为重要的,更能让他在数学史上留下名字的发现,这个对别人来说非常重要的,玩命都要去争的发现,对于李谦来说,其实未见得很重要。而且,虽然说出名要趁早,但是其实也不用那么急。按照李谦的盘算,自己应该在一九二七年的某件大事之前,都不会回国。这里面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也足够用了。
“算是便宜你了。”李谦想了想,最后也只好用这句颇有阿q味道的话来开导自己了。
“布兰科先生,我和中川的能力其实都还不足以担任这样的事情。”李谦说。
“不,你们在论文中展现出的对数学的敏感就足以在任何一个研究团队担任助手了。如果再过几年,说不定你们就可以独立的承担重要的研究方向了,说不定将来,你们也会成为拉马努金的。至少,在对数学的直觉上,你们和他有点相似——唉,李,你要知道,数学到了最后,敏锐的直觉,比知识和技巧重要多了。因为知识和技巧都可以靠学习来获得,但是敏锐的直觉,那完全就是上帝的赐予。”
拉马努金是印度最为著名的数学家,他以惊人到不讲道理的直觉而著名,他没受过正规的高等数学教育,沉迷数论,尤爱牵涉π、质数等数学常数的求和公式,以及整数分拆。惯以直觉(或者是跳步)导出公式,不喜作证明(事后往往证明他是对的)。他留下的那些没有证明的公式,引发了后来的大量研究。而他的那种不讲道理的直觉,自然是让很多学数学的人羡慕不已。比如说布兰科就觉得,如果自己能有这样的天赋,哪怕让他也和拉马努金一样,只活三十三岁,那也是好的呀。
人家如今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推辞,似乎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而且,早期做点辅助性的工作,积累点小名声,然后再徐徐出名,也相对的安全一点。另外,有个正常的发展过程,有个导师什么的,也便于和学术界保持正常的联系。唯一的问题就是,布兰科这个导师的地位低了点,如果要找个导师,李谦觉得,凭着自己脑袋的那些东西,找个希尔伯特这样的导师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相形之下,布兰科先生的学术地位就实在是太低了。在江湖中的地位,连江南七怪都不如。
不过就像后来郭巨侠可以换导师一样,李谦觉得自己将来一样可以换导师,所以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李谦便点点头道:“那么,布兰科先生,我愿意跟随您学习。”
“那好,欢迎你,李;还有你,中川。不过,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和你们讲一下。作为一位副教授,巴黎大学给我的钱是相当少的——这些家伙一直都很小气——所以我能拿出给你们的补贴是很有限的。李,我可以给你正常的助手二分之一的补贴,而中川,我暂时不能给你提供补贴。”布兰科说道。作为他们的代数老师,布兰科知道中川的水平和李谦这种做题家是有很大的差异的,其实是真的不足以从事这种工作的,所以,他也不打算给他钱。能够让他参与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很照顾他了。
“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布兰科先生又问道。
李谦家里有钱,富二代不缺钱,所以他并不吭声,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中川。
“布兰克先生,完全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太感谢您了!”中川站起来,在一秒钟之内变成了全自动鞠躬机。
李谦知道,中川家里是华族,但是中川并不是嫡系,只是家族的旁支,所以具体到中川,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钱。在法国的生活其实相当简朴。不过能够在一年级就成为以为副教授的助手,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应该能提高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吧。
“那么,李,你的想法呢?”布兰科先生又问道。
“我,我没问题。”李谦说,“不过,您可以将给我准备的那半份补贴给中川。此外,您能谈谈您下一步的研究构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