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215节

在罗斯福看来，李谦的财富基础来自于和美国的合作，他的名声呢，在中国并不便于变现，而中国又是个军阀统治的前现代国家。所以李谦的政治抱负的实现，在罗斯福看来，就必须依赖于美国。而对于美国来说，多一个哪怕只是备选的代理人，总是一件好事情。更何况这个候选人是如此的西方化。

而在李谦这边，一个“自由民主主义者”的外表，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掩护，更何况还是得到了美国认证的“自由民主主义者”呢？披上这样的一身兔子皮，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方便得多。

“这样说来，其实我们两国都希望能发生变化。”罗斯福继续说，“我们最希望能够让英国发生变化，它占据了这么多的殖民地，那里的市场都紧闭着，这是不符合自由贸易的原则的。而你们……”

“我们需要改变日本在亚洲一手遮天的局面。”李谦说，“这不仅仅符合中国的利益，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在各大强国中，日本在经济上实际上相当弱，尤其是在各国之间加高了关税壁垒之后。这也让日本很容易成为变化的目标。”

“但是你们中国给他们解决大问题了呀。”罗斯福说，“那么大的满洲，你们一枪不放就丢给了日本，日本的体量有限，一个满洲，就够他们消化很久了。我个人的确不希望看到日本太强，但是美国的孤立注意是非常严重的，除非日本做出非常明显而且严重的侵犯了美国利益的事情，否则美国不会针对日本有什么动作，你知道，美国的第一目标肯定轮不到日本。”

“的确……”李谦也摇了摇头，国民党政府在918事变上的软弱实在是能把慈禧太后都气活过来。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大的满洲，日本人如果老老实实地慢慢地经营，那中国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而且，东北地区条件恶劣，和关内完全不同，部队难以在野外无依托的生存，开展游击作战非常困难。想要像后来在关内那样，利用游击战来破坏日本人以战养战的战略，也很难成功。丢掉了东三省，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增强了日本。

李谦忍不住想到后世的某些果粉，为了给国民党的不抵抗洗白，总喜欢夸大日本和中国的实力差距，甚至还把一枪不放放弃东北说成是“以时间换空间的战略决断”，“为中国准备抗战赢得了时间”。但在事实上，日本在获得东北之后的发展速度远超过所谓的“黄金十年”的民国，相比1931年，到1937年的时候，中日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缩小，反而进一步扩大了。所以在这六年中，与其说是为中国的全面抗战赢得了宝贵的准备时间，倒不如说是为日本的全面侵华赢得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我们的政府在软弱和愚蠢上都是无与伦比的。”李谦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好在日本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他们会犯错的，一定会的。而在这样的一个大时代里，即使是日本这样的国家，也是犯不起什么错的。”

“你的目标很难实现，我的朋友。因为你的目标的实现，要依赖于别人的错误，命运已经不在你自己的手中了。这很不好。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友谊都不会改变，我们这里永远都欢迎你。”

在结束了和罗斯福的会谈之后，李谦又在美国东海岸逗留了几天，然后就登上“利维坦号”邮轮，前往欧洲。

“利维坦号”原本是一战前德国人建造的“祖国号”邮轮，这是一条豪华的超级邮轮。一战中先是被美国人扣押，然后在美国参战之后，被美国改成了运兵船使用。一战结束后，作为德国的赔偿的一部分，这条船就成了美国人的了。

美国人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利维坦号”，美国人手中，也算是有了世界顶级的豪华邮轮了。不过这条船因为美国人运营不利，这主要是美国禁酒令生效后，按照美国法律，邮轮一样属于美国领土，所以在美国籍的邮轮上同样禁酒。结果搞的这条船几乎没人坐。这条船的上座率远不如她的那些被赔偿给英国人了的姐妹船。原本可以乘坐三千多人的船，常常连一千乘客都坐不满。即使到了29年的时候，美国人做了一些变通，允许邮轮在“进入国际水域之后”不再遵守“禁酒令”，但却一头撞上了经济危机，所以起色依旧有限。如今这条船的平均乘客数量也不过一千三百人左右。这也使得李谦带着他的学生和朋友们去“开个洋荤”的成本下降了很多。

当然，选择这条船，除了让大家“开个洋荤”，还有让大家亲身体验一下工业时代的意思。

站在甲板上，李谦对自己的几个学生说：“同学们，你们看这条船，五万九千吨，在海上能跑出25节以上的速度，这还只是德国人在本世纪初，一战之前的产品。如今科学技术又发展了二十年，现在欧美列强的技术水平，更是远超过了这条船。如今，中国和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相比1840年那会儿，不知道拉大了多少。如果这样的趋势得不到扭转，我们就真的要被开除球籍了的。

中国要自强，就必须发展工业。发展工业需要什么样的知识，我们就学习什么样的知识，传播什么样的知识。发展工业需要什么样的社会，我们就建设什么样的社会。这是一件大事情，不可能靠我们当中的哪一个人完成，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尽到我们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个新的，工业化的中国，需要大量的研究科学的科学家，需要更多的精通各种科学知识的工程师，需要无数的受过教育了解现代科学的普通劳动者。我们同学们当中，有可以成为科学家的，比如说，如今和我一起去参加大会的同学。也有可以成为工程师的，可以向广大的中国人民传授科学知识的。我希望大家看到西方列强的先进和强大之后，不仅仅是产生出临渊羡鱼的心思，更要想到自己身上的责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的校歌中也唱道：‘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我希望诸位同学能看到差距，更能因此而奋发有为。”

“利维坦”号的速度相当快，不过几天功夫就抵达了英国，李谦便又带着他的代表团在英国打了个转，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来到法国。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

在这段时间里，德国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那就是从1930年起就担任德国总理的海因里希-布吕宁政府垮台了。说起来，海因里希-布吕宁还真是个很有想法的家伙，他是在经济危机中上台的。而他上台之后的政策，却不是为了降低经济危机的伤害，而是有意的增加经济危机的危害性，以便迫使其他国家放弃对德国索取战争赔款。

布吕宁是这样看问题的。他认为：首先，因为欧美经济的相互影响，德国经济的恶化也会严重的拖累其他国家的经济。所以，它可以破罐子破摔，用德国经济崩溃来要挟其他国家放弃对德国的索赔。第二，他宣称，德国的经济问题无法解决，完全是因为战争赔偿压力太大，如果危机不解决，GCD或者纳粹就会上台，这对英国法国都不是好事情，所以，为了避免这两个党派上台，其他国家就应该放弃对德国的索赔。

要说他的这一套，还是有一些结果的。事实上这会儿包括英国和法国在内的几个主要战胜国，也都在讨论是不是应该放弃战争赔款了，要不然，真让德国赤化了，那欧洲可就真的要赤旗席卷了。

不过布吕宁的做法也让德国的形势一塌糊涂，他也因此没能撑到各国放弃战争赔款。而他一垮台，德国就必须在深重的危机中进行大选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拯救爱因斯坦计划

到了法国之后，李谦的“代表团”的人数已经减少了不少了。很多并不是数学专业的专家，在后面的行程已经和李谦他们不一样了。他们大多拿着李谦的介绍信，各自去预定的方向了，而李谦自然是先带着弟子们去巴黎大学拜师门。因为李谦和他的学生们的影响，如今联合研究所——上海大学的数学专业在国际上已经有了一定影响，甚至都有了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上海学派”了。算起来，李谦也算是开山立派的人物了。

这也不是李谦第一次向法国乃至欧洲数学界介绍自己的弟子了，以前他的一些学生也跟着他来过这里，甚至还有作为交换生留在巴黎学习了相当长的时间的。不过这一次，李谦除了向朋友们展示他的学生之外，还顺带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未婚妻。

黄婉贞长得不错，会好几门外语，待人处事也比李谦更老到——李谦那家伙，在待人接物方面只有一个特长，那就是会得罪人。所以李谦的那些朋友们虽然都觉得李谦年纪轻轻的，就有一个未婚妻，未免太早了点。像德布罗意这样的损友，差点就说出了《悲惨世界》中，吉诺曼先生对马吕斯说的那些话了。

不过德布罗意也承认，虽然这么早就确定了未婚妻未免早了点，但是：“这就像是那个穿过麦地拾取最大的麦穗的游戏，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在什么时候遇到最大的那个，动手早了，余生中自然都是悔恨，但是错过了，余生中同样也全是悔恨。而到底哪一个最大，这就像那个装着猫的箱子，谁也说不清……不过总的来说，李谦摘取的那个，无论如何，也会是最大的之一吧，从这一点上来说，动手早一点，也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接着李谦就和德布罗意提起了爱因斯坦的情况。

“爱因斯坦如今的处境不太好。”德布罗意说，“德国最近的经济一塌糊涂，当然，法国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总还是比德国来得强，听说德国人那边已经有百分之二十几的年轻人失业了。”

“百分之二十的青年失业”在后世的欧洲，其实还真不算是特别大的问题。后世的欧洲靠着生产力的发展，以及寅吃卯粮的“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还能让那些年轻人勉强地维持生活的样子。但是在这个时代，社会生产力和后世差距明显，不要说无法支持“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就是那些有工作的人，也仅仅只能勉强糊口而已。在后世，一些青年还能“躺平”，但在这个时候，“躺平”就意味着被饿死。

这种状况也意味着，社会的稳定度会非常低，只要稍微有人来牵个头，就可能会有一场席卷天下的大火。毕竟，“等死，死国可乎”。

“现在在德国，大家普遍对犹太人的看法很糟糕。而爱因斯坦又几乎是德国最出名的犹太人了。老实说，一些犹太人的很多做法的确很糟糕，都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囤积居奇地发大财。你说这让人家怎么不……当然，这和爱因斯坦先生没关系，但是爱因斯坦先生毕竟是犹太人，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犹太人都是那种夏洛克。他们当中还有很多只是一般的职员、文书、教师和医生，甚至干脆就是工人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们也包含进来攻击，这是不合理的。李，你说是不是？”

对此，李谦当然是非常的赞同的了。要说那些真正赚了大钱，坑了国家和人民的犹太人，这时候多半都已经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了，只留下了一帮子代理犹太人和低等犹太人在德国顶缸。

“是这么回事，而爱因斯坦先生作为最为知名的犹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不能不为自己的族群说话，这样一来，恐怕他会非常的招人恨了吧？”

“是这么回事。”德布罗意点头道。德布罗意在理念上一直站在爱因斯坦这边，他本人和爱因斯坦的关系也不错，虽然他这家伙有时候也喜欢看爱因斯坦出洋相，但是在这种大事情上，他还是要站在自己的朋友一边的。

“如今在德国，一大帮子流氓，在各种报纸上诋毁爱因斯坦先生。爱因斯坦先生工作的地方受到骚扰——虽然德国政府努力的保护他，毕竟他是德国科学界的骄傲，——但是那些流氓们可不管这些，他们甚至觉得，让一个犹太人成为德国科学界的骄傲简直是整个德国的耻辱。

而且，德国政府也不可信了，政府毕竟是人组成的，他们也不可能不受社会舆论的影响。爱因斯坦先生如果不说话，那到处就都是诽谤他的谎言；爱因斯坦先生如果站出来反驳，那首先他就不要再搞科学研究了，每天就和那些流氓争论好了。而且，李你也说过，不要和那些SB争论，因为他们会把你拉到和他们同一层次，然后再用他们丰富的SB经验来打败你。所以即使爱因斯坦先生和他们争论，也争不出个什么来。甚至于越是争论，情况越是糟糕。”德布罗意无奈的摊开双手，“所以这段时间里，我经常劝他干脆离开德国，到其他国家来，比如说，到法国来就不错的。”

“爱因斯坦要是真的只跑到法国，那将来可真的会很危险的。谁会想得到，当德国开始对法国动手的时候，号称世界第一陆军强国的法国，在德国军队面前，抵抗的时间甚至比不上斯大林格勒的一栋大楼？”李谦忍不住想，于是他摇摇头道：“爱因斯坦先生是不会来法国的。在德国人眼中，法国是敌对国家。事实上在战后，对德国最为苛刻的就是法国。爱因斯坦先生如果来法国，那就坐实了犹太人都不爱国，都是叛国者的指责。我相信，爱因斯坦先生在在法国能得到安全的研究环境，但是他这样做，会让那些没法离开德国的犹太人的处境更为艰难的。”

“你说得对。”德布罗意点点头道，“我和爱因斯坦先生谈过这事情，他的说法和你差不多。”

“我这里有一封邀请函，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奥本海默先生发出来的，他邀请爱因斯坦先生前往美国讲学。”李谦道，“我们知道，今年7月底，德国将举行大选，选举期间，爱因斯坦先生最好能离开德国去其他国家访问，因为这次选举多半不会太平静。如果稳健的中间派，比如中央党之类的还能维系政权的话，我觉得爱因斯坦先生留在德国，只要自己小心一点，问题应该不会太大。但是如果是纳粹党上台了的话，我觉得他就最好不要回德国了。嗯，爱因斯坦先生现在在哪里？也许我应该去和他当面谈谈。”

“他现在在日内瓦列席裁军会议。”德布罗意说，“不过前一阵子，我得到了他的信件，他和我说，他对于裁军会议非常失望，认为这完全不能称之为裁军会议，而应该叫做扩军备战会议。他说他不愿意呆在这里装样子，打算回国，现在我不知道他到底回国了没有。嗯，李，你接下来要去德国的，倒是正好可以去拜访他一下。啊，我局让刚刚才想到，你和他之间还有一个赌注呢。”

刚刚好多朋友的处境万分担心的德布罗意，一想起可以看朋友出洋相，却又顿时高兴了起来。

“嘿，李，你要去拜访希尔伯特先生他们的，然后再和他们一起去苏黎世，这是德国数学家战后第一次回到数学家大会，也是你们中国第一次以团队的方式出场。你去找希尔伯特他们的时候，正好可以去顺带着把这个赌的事情解决掉，我看就不要给他皮蛋和毛蛋选择了。直接上毛蛋吧。皮蛋这东西，因为我不小心，已经泄密了，爱因斯坦先生已经见过那个东西了，而且据说他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东西了。我觉得，必须上毛蛋了。老实说，这东西味道并不差，但是即使是我，下定决心咬第一口的时候，也是挣扎了很久的。爱因斯坦先生看到这个，估计脸都要白了，哈哈哈……”

毛蛋这东西的冲击力当然要远远超过皮蛋，但是正因为这东西的冲击力太强了，所以李谦其实并不打算用这个的。按照他原本的预想，他会拿出皮蛋和毛蛋，让爱因斯坦先生自己选一个。李谦觉得，只要爱因斯坦还正常，他肯定会选皮蛋。这样，这个玩笑或者赌注就不至于太过分。但是德布罗意这个家伙，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