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47节
公孙度摇摇头,看向沉思的糜竺继续道:
“他们不会在意你说的高达五成的税率,概因在他们以往的生活中,朝廷的实际税率远远高于五成。
长久以来,百姓们关注的从来不是怎么样收益最大,而是怎样最为稳定,就如子仲你家做生意肯定知道,一个生意收益越大,其风险也就越大。
所以反而他们会特别在意其中另一点,那便是税法中的扣除自身消耗这一规定,这才是农庄政策的压舱石,也是辽东长治久安的保障。它保证了农民最基本的温饱,也规定了我等施政的下限。”
公孙度一边踱步,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子仲,你家是做生意的。以你的经验,你说说,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既能激发最大的劳动热情干活,最后还能心甘情愿的将全部收入交给你。”公孙度停步,看向糜竺笑着问道。
“心甘情愿?”糜竺闻言嘀咕了句,沉思了片刻后回道:“做他的债主即可!”
“啪啪!”公孙度拍手道“子仲之答,深得我心啊,正是让其负债!”
“我等设计的农庄制度,除了让农民有了温饱的保证外,收取税赋之后的剩余,还要还债!”公孙度此刻就像个地主老财,比划着手指道:“耕牛、耧车、铁制农具这些硬性投入,都是需要农庄进行支付的,还有农庄的最大资产,土地,亦是需要小农赎买的。”
糜竺突然有些心寒,公孙度此刻模样,比他还要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这便是主公此前所说的尽其一切,只为了取利吗?
“但也不能太过分,我们需要计算出一个合理的数字,在未来的五年内,辽东的局面复杂,为了应对危局,我们必须将农庄的剩余,统统收入官库,这一点甚至可以对治下百姓明言。”
“而五年之后,还完债后的农庄,因为没有对农业品定价权,我等还可以利用盐、铁,手工业品等物资与其进行交换取利。”
公孙度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这是他一路上所能想到的,既不伤民生,又能获取最大利益的最好方法了。
“嗯,属下明白了..”糜竺点头,公孙度后面这一点,倒是与他们之前讨论过的庄园之间的换货贸易有异曲同工之妙。
.....
襄平城门处,民众心心念念的分地告示终于贴了出来。
有把守军士大声朗读:“治下无地百姓,均可以户为单位,前往郡府登记...户均分田150亩..”
人群议论纷纷,有人不可置信问道“多少?!”
旁人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150亩!哇,那可是150亩良田啊。此事若真,公孙太守可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嘿,你没听到还有条件吗?必须组成什么劳什子农庄,合作经营,不允许家庭自理的。也就是说,那地啊,不属于你,属于农庄,你啊,不是去领地,是去加入农庄的。”旁边有穿着锦袍的富农不屑道,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公孙度在玩什么把戏。
“你懂什么!?我等贱民,得授田亩,已是万幸,哪里还贪图什么家庭自理。再说,就算公孙太守赠与我等百五十亩地,以我等小民,又哪里有能力进行耕作呢?还不是要撂荒,那就大大寒了太守的心了。”有小农模样的壮汉大声反驳男子道
“就是!这上边不是还说了吗?组成农庄后,官府会以市价提供耕牛、铁器、还有那什么中原的七脚耧车。公孙太守为我等考虑得这般周全,不许你等说太守的坏话!!”有人接话,大声呵斥那锦袍富农。
“就是,他就是嫉妒了,嫉妒我等能够从太守那里领取土地,小人!打他!”有人发怒大声怒斥,抄起手上的锄头就要向那男子挥过去。
“一帮愚民,愚不可及!”富农嘴里骂骂咧咧,却还是在激愤群众的打骂之下落荒而逃。
“无地百姓可以到官府领取150亩土地?那我还要手中那几亩薄田干什么?赶紧卖了去找官府领地啊!”有自耕农反应过来,心中大呼,赶忙回家找人,要将自家的田亩全部出手。
有刚刚从豪强手中获得自由的奴仆得知消息后,竟然当众跪地高呼:“公孙太守万年!太守万年!”
万年即万岁,此时万岁一词还未被明文规定专用于皇帝,在独尊儒术之前,万岁只是百姓相互招呼的问候语而已,汉武帝之后,万岁成为了皇帝的代名词,但是民间因为习惯,尚无禁忌,某些激动时刻,长呼某人万岁,并不是在为那人招祸。
此刻,襄平城内此起彼伏的“公孙度太守万年”欢呼声压过了一切,这让那些本就因公孙度暴行而战战兢兢的幸存豪强,更加的胆战心惊,只觉得这辽东,是他公孙度一人的天下啦!
而在辽东太守郡府之内,公孙度站在案几上,看着上边规规矩矩的线条,心中满是别样的情绪,他终于体会了一把,当年那些北美奴隶主,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画直线的感觉了。
诺大的襄平城外的田亩,被整整齐齐的划分给了200个农庄,而放眼望去,南方的新昌与安市,依旧还有许多待开发的田亩。
告示既出,郡府衙门都快被激动的小民挤破了,每个人眼巴巴等着太守开恩,向大家分地。
没有办法,糜竺只好带着计吏在长街上办公,背后展开了巨幅的襄平城外田亩地图。每当登记户口数凑足了40户,便就在地图上勾画一笔,给其定好了农庄位置。
每当有一处农庄被做上标记,就会在人群中激起一阵欢呼,同样的还有一阵惋惜之声。
这是一场狂欢,亦是一场抢劫之后的分赃,如果说公孙度代表的是强盗,那么这些小民就是帮凶。
公孙度在太守府的高台上望见长街的热闹一幕,想起了前世在电影中看到的一句台词:做什么能迅速让陌生人之间互相信任?答:共同犯罪。
第66章 盟誓
可能连公孙度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逆土地兼并措施——分田的后果,竟然加剧了辽东郡实际上的土地兼并。
大批的小地主、自耕农得到消息后,回家一合计,自己那点儿田亩,与公孙度在告示中明言的那百五十亩相比,谁更香?一目了然。
短短时间,辽东的土地价格暴跌,许多往日里只算得上家有余财的富农趁机囤积了大量的土地,那些长久把握在小地主、自耕农手中的零散土地再一次的进入了市场。
在公孙度辽东土地政策的影响下,整郡的土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汇集在一起,长久以来的小农格局终于被打破了。
襄平城内,前来领取土地的人群络绎不绝,即便没有家庭自理的地权那又如何,能保证温饱就是最大的幸运。
以低价得到土地的富农笑得合不拢嘴,只是他们脸上的笑没有维持多久,就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那便是种地的劳动力都去往郡府领取土地了,那么他们手中的土地交由谁来种?
第一次的,这片土地上,出现了劳动力紧缺。
十月下,公孙度命公孙贺镇守襄平,他自己则与张辽同行,带领兵马巡视州郡。
旁观者看来,整个辽东郡的豪强似乎被他公孙度轻轻一巴掌就给全部打趴下了。但是实际上,那都是建立在长久的情报积累,及以有心算无心突袭的条件之下的。
即便如此,有着官府正统性背书,有辽东小民做眼线,有精锐州兵做戈矛,辽东郡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许乱子。
“逃脱追捕的都有哪些重要人物?”公孙度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手脚伶俐,洋溢着欢乐的百姓人群,那是农庄管事在组织庄户修葺被破坏的豪强庄园。
“回主公,田家的少主田文适逢在外打猎,闻讯逃脱,州兵前往捉拿时早已没了踪影。”秦奉小心翼翼回道,他个子不高,此时上身弯折,下身骑在马上,倒是显得胯下马匹高大了不少。
“襄平田家?田韶那老儿的儿子?”
“是,请主公责罚!”秦奉低头道。
“无妨,跑了一个没有势力做靠山的二世祖而已。”公孙度不在意般摆手,他看向远方,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轻轻感慨:“田家啊,这么多年了,当年害我家迁徙玄菟郡也有他们一份,今日也算是为父亲报仇了。”
“各县的官吏都有什么动静?有公开反对我的吗?”公孙度忽地开口问道。
“没有!”秦奉摇头,“据属下探知,各县官吏与犯法豪强有所牵连者,都是最先被州兵羁押的。剩余的官员除了初时受了些惊吓外,就是在这一次纷乱中抓紧时机捞取好处,倒没有人出头反对太守。”
公孙度点头,官僚嘛!只要自己一手刀子一手钱袋子,这些人就不难拿捏。
“农庄之事,他们有插手吗?”
“应当没有,据计吏、兵卒、探子多方消息汇总,各县的组建农庄过程中,官吏应当没有下手。”秦奉摇头,他手里还有各处汇总的情报,故而肯定道。
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开口道:“据各县探子汇报,各县官吏固然惊惧主公手段,不敢插手农庄之事,然而我等组建农庄的谋划似乎也让他们受到了启发。他们趁机以超低价格从农户手里收购土地,合并杂散田亩,看样子也要搞农庄?”
“好好!”却不料公孙度根本不恼,反而拍手叫好起来。“农庄好啊,聚到一起,我等以后也好向其收税嘛!我不怕他们冒头,就怕他们散得到处都是。”
说着公孙度瞥了眼马背上有些别扭的秦奉,继续道:“对了,那些剩余的逃犯,你不用细表,就说说都往哪处跑了?”
“诺,据各处把守的军士回报,在边境处的拦截结果看,大部逃往青州,少部分逃往高句丽。”
“青州?呵呵,这些人消息不够灵通啊,这时候跑青州去,是嫌自己命太长啊!不过高句丽嘛,怎么还有投靠异族的?你遣使者去高句丽一趟,索要这些我大汉的逃犯,看看他们的态度,也能试探下高伯固死没死。”
“诺!”秦奉抱拳领命道。
“慢着,你刚刚没有提玄菟郡,难道没有人逃亡玄菟郡吗?”公孙度止住就要离开的秦奉问道。
“这个,玄菟郡正是我等的地盘,这些人怎么可能前...前”秦奉硬着头皮回道。
“够了!”公孙度不客气打断道“灯下黑的道理都不懂!给我沿着这条线查!玄菟郡有不听话的,也不用客气了,这都杀了辽东郡百六十家豪强了,我不在乎再添上几家玄菟郡的!”
“诺!属下这就去办,一定肃清玄菟郡!”秦奉被公孙度变重的语调给震得身子一颤,赶紧保证道。然后其在公孙度摆手示意下,用衣袖抹掉溢满额头的汗水,如蒙大赦般打马离开。
公孙度望着狼狈离开的秦奉身影,轻轻摇了摇头,秦奉还是太年轻了,其也是追随公孙度进京的元从之一,平时行事也很认真,只是第一次掌控权力,有些乱了方寸。
公孙度踢马,跟上开路的骑兵,沿途行军的士卒看向公孙度的眼神充满了狂热,那是一种恨不得立即为人赴死的眼神。
概因这一次辽东轰轰烈烈的分田运动中,收益最大的不仅是那些无地小农,还有这些州郡兵卒。
边郡的兵马不同于中原的禁军,每月都有朝廷的钱粮可拿。辽东郡名义上属幽州,而幽州每年都要从冀州输送大部钱粮,用于边郡的军事开支。
在政治清明的时节还好,这些钱粮能够发到士卒的手中,可是自从前些年北方的鲜卑事大以来,幽州就将辽东的钱粮截留,用于了幽州北部的代郡、上谷郡、渔阳郡的军事开支上了。
所以公孙度等辽东边地州兵总是抱怨辽东郡与其他的边地州郡相比就是小婢养的,并不是在说笑,而是在叙说事实,前世的公孙度能够轻而易举的割据辽东,未尝没有这种弥漫在州郡上下的低落情绪作怪。故而辽东郡的兵卒更加的渴望对外战争,因为对外战争的收获能够显著的改善家庭境况。
而公孙度的这场大分田,直接规定死了州兵家属可直接加入农庄系统,相比较那些户口齐全的家庭,没有壮劳力进行农业生产的兵卒家庭加入农庄,明显是占了好处的。同样的,后顾无忧的兵卒在战斗意志上,也不是那些大街上募得的兵卒可比的。
这一次公孙度的巡视州郡,与其说是领兵向余下豪强示威,还不如说是一场盛大的政治作秀。
因为公孙度每至一处,都要召集附近的农庄三老,三老是由农庄各户自行推举的,从数据上看,大部分都是些自耕农,这些人能够凭借不多的土地养活一家,并且还能有所囤积,说明了自耕农在吃苦耐劳以及农业技术的掌握上,都是较为拔尖的,而这两点,也是小农最为看重的。
汉朝在基层的官僚,着实是不少的,有秩掌治一乡之事;三老掌教化;游缴掌治安;乡佐掌收赋税;亭长掌管一亭之事;亭侯亭长之佐;里魁掌一里百家之事;什掌十家;伍掌五家。
看似很完善,照顾到了方方面面,但在初期,凭借着初代皇帝的威望,这套官僚系统还能发挥作用,可是越到后期,维持这套系统的成本——皇帝威望消耗的差不多了,这套系统也就没用了。因为除了皇帝威望,朝廷实在是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支付这套系统带来的巨大成本了。
所以致力于做精算师的公孙度大手一挥,初期在农庄这种近似的政治组织中,采取的还是大部自治的方式,也就是说农庄的大部分事物是基层自理的,公孙度所要求的,就是些每年定时收税,农户出役、服兵役等法定义务。
公孙度很清楚,这种方法在初期能节省很大的开支,凭借的还是自己的威望,极有可能在给后代统治者埋雷,可是眼前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辈人干一辈人的事情,后代若是没本事解决问题,闹出祸端那也是活该!
在一处庄户临时垒起的土台之上,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公孙度身着太守官袍,缓缓登上高台,开始焚香祭告天地。
公孙度这般作为,就是在表达他的态度,向外界,向这些小民表明,他公孙度是认真的,分地并不是儿戏。今日之后,农庄的田亩分发之事,哪怕是他自己,都不会再做更改!
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朗读朝廷诏书的排场,而是寒酸的在野地里垒起高台,在群愚昧百姓的见证下,由他公孙度本人,拿着分地的盟誓,祭告皇天后土。
然而现场的气氛却远比那些诸侯的盟誓更加的肃穆,无论是被推选出的三老,周围把守的兵卒,还是台下眼巴巴望向公孙度的百姓,都一个个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过程。
这可能是他们此生头一次认识了何为盟誓,也是第一次见证了太守与小民的誓言。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公孙升济于辽东,与众百姓盟誓,分田亩....于....”
待到公孙度朗读完成,没有牺牲可杀,也没有铜鼎可烧,这场在诸侯看来极为可笑的盟誓结果却是迎来了在场全体的欢呼。
百姓们扶老携幼,眼含热泪,跪地高呼,兵卒们压抑激动的情绪,只是用手中的长矛拄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与百姓的欢呼汇成狂涛,席卷向天地间。
“公孙太守万年!”
“公孙太守万年!万年!”
一向冷静的张辽也被现场的气愤所感染,真有种为太守而死的冲动了,他手紧紧握住刀柄,此刻心中只觉得太史公说得真对: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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