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教,我有人生模拟器 第4节
像是逃离了某个杀人现场。
在蓝的刺眼的天空下,少女小跑着逃回了家。
一之濑帆波的夏日重现 : 第四章:负罪者(下)
对门的北川家大门敞开着,北川凉懒散地倚靠在门外的墙壁上,肩头上的白猫微微睁开眼眸,萤石一般纯净璀璨的色彩带着极致的美丽,但又没有兴趣一般地闭上眼蜷缩成一个软软的白色团子。
“下午好。”
北川凉看向有些气喘吁吁的一之濑帆波。
“你好像遇见什么麻烦了,一之濑同学。”
北川凉,这个月初搬过来的有些奇怪的邻居。
一之濑帆波并不喜欢给人贴标签,但对于北川凉她却只能擅自做出这样的定义。
除去初来时礼节性的拜访外和平时生活中不经意的相遇与惯例的招呼,这个只不过比一之濑帆波大上一岁的少年就一直一副深居简出的样子,一之濑帆波和对方的交谈也就仅限于最初的时候。
“多谢北川君的关心,并没有什么事情。”
几乎没有思索多久,一之濑帆波下意识地回绝了对方的询问。
她有些笨拙地掏出钥匙,自从上次妹妹和母亲吵架之后,一之濑真希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现在正值暑假期间倒还好,一之濑帆波更怕的是妹妹会一直别扭到开学。
因此她要赶快将那个发卡交到一之濑真希的手中,作为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额,一之濑同学的妹妹现在就在我这里的客厅,和萤这小家伙玩累了,刚睡着。”
北川凉侧过身去,站在门外的一之濑探着头进去,很快就看到了对方的客厅中的大沙发上,自家妹妹正睡得迷迷糊糊,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空调被。
关于自家妹妹喜欢北川凉那只名为“萤”的白猫这件事一之濑帆波自然知道,好像这两天心情不佳后妹妹就更喜欢粘着萤,而每次一之濑真希过去rua猫的时候,北川凉也会大大方方地将门敞开着。
“麻烦您了……”
一之濑帆波收拾好思绪和心情,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也渐渐调整了回来,躬着身子朝北川凉道歉。
“没事。”
北川凉沉默着摇了摇头,刚接触时会觉得对方是那种高冷的类型,虽然据一之濑真希的说法“北川凉是个很和蔼的哥哥”,但是事实上听到对方没有怪罪的意思,一之濑帆波也是松了一口气。
“一之濑同学的妹妹这两天有点奇怪,虽然很冒昧,但是能不能让我听一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刚刚舒缓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又猛然提了上来,一之濑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
“没,没有什么事情。”
因为语气过于直断,一之濑帆波很快就苦笑着道歉道:
“谢谢北川君这段时间对真希的照顾,总之,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既然对方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北川凉也没有再追问,一之濑帆波轻声地道谢过后便叫醒了妹妹,姐妹俩一齐又向北川凉告别后这才关上了家门。
因为还要给母亲送饭的缘故,一之濑帆波也是火急火燎地处理着食材,打着哈欠的一之濑真希也没有要和姐姐沟通的意思,直接回了房间。
将做好的晚饭放到桌上又给妹妹留了便签,一之濑帆波用便当盒装好母亲的那一份便再次回到了医院。
走之前,一之濑帆波将那个发卡夹在了自己的教科书里,心里盘算着晚上回来后便给妹妹一个惊喜。
她不再去想那个发卡的来历,一之濑帆波早就做好了将这件事情压到心里最深处的决定,她的脚步竟然莫名地轻快了起来,心情也爽利了些。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一之濑帆波抬头正看见落日,它像一只血红的果子一样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绿化带中的鸢尾花明亮如春,朝她怪笑。
一之濑帆波和母亲一起吃饭,母亲坐在床上,她的身体已经好了些便一直吵着要出院,一之濑帆波便只能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她是知道母亲这次生病的原因的,她便坐在床沿上握着母亲的手说道:
“真希……过两天就好了。”
像是安慰,又像是承诺,但是从一之濑帆波的口中说出,又变成了某样不可动摇的事实。
于是母亲终于放下心来,她相信自己的女儿,这份信任是在过去的十五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里积攒出来的。
她们便笑着吃起饭来,母女俩一口一口地吃着,玻璃窗上的两个由灯光打下的剪影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倒像是一顿四个人的盛宴。
母亲看见了一之濑帆波的嘴角沾着油光,便用手帕凑上去细细地擦干净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一之濑帆波的脸有些红,低着头用右手的指尖戳着嘴角,好像怕那里还有油光似的。
当一之濑帆波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银白的月光已经洒满了大地,夜晚的街头不比白天削减多少分热闹,几群不知道从哪家居酒屋里出来的社畜们喝醉了酒,喧闹着在叫嚣,路旁有踩着高跟鞋画着浓妆的涩谷系女人抽着香烟在等人,年数和她相仿的情侣们头挨在一起说悄悄话。
但她的心却好像寂静了下来,一之濑帆波顺着月光的纹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毫无阻碍。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有听见丢东西的传言,一之濑帆波路过那家百货公司的时候,里面仍是灯火通明,巨大的人流量与白天相比依旧不减,在货架与货架的间隙中来回穿梭。
一之濑帆波只是她们中渺小的一员,那个发卡也不过是诸多商品中的小小的一个。
对吧?
一之濑帆波手中捏着刚刚收到的一份传单,盛夏的烟火大会即将在月末举办。
她抬起头,在街头的人群中,在月明星稀的夜空中等待着向上升起的花火。
一之濑帆波回到家里的时候,妹妹已经熄了灯,桌子上的餐盘不见了,一之濑帆波打开橱柜,它们被洗干净后摞在那里,看样子妹妹吃完饭后还是习惯性地洗过了碗。
她又一次坚定了妹妹并不是坏孩子的事实。
母亲是没有错的母亲,妹妹也是没有错的妹妹,她们的和好其实就只需要那一个小小的契机,现在的冷战只是小孩子的耍脾气而已。
感受到莲蓬里的水触碰到皮肤的热度,一之濑帆波先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才静静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热水的冲刷。
明天早上把发卡给妹妹的话,她会高兴吧,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提出让她去看望母亲……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之濑帆波明净的眼眸上抬,那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被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站起身来,挤开了一旁架子上摆放着的沐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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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珠被树叶托起,在那一个瞬间,它如此的美丽,晶莹剔透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仿佛自己也随之金光灿灿,骄傲着的露珠们一点点变得饱满,沉甸甸地将叶子压弯。
直到粉身碎骨的下一刻。
一之濑帆波怔怔地跪在母亲的病床前面,面前的女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但耳边却似乎还回荡着她的哭声,那些哭声像是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如同游鱼一般从她的耳朵里钻进去,钻到她的大脑里,久久地寄宿在那里。
一个小时前,一之濑帆波见过了亲人最喜悦的模样,那种从心里透出的欢喜劲如同春风拂面般几乎要将她内心的那份罪恶感带走,但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她面对的是亲人最愤怒的模样。
一之濑真希自然不会想到这个发卡是姐姐偷来的东西,她也确实如同一之濑帆波所预料的那样在得到发卡后答应去看望母亲,明明帆波刚刚与她约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
但是妹妹显然没有在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示那个发卡吧。
除了一个人之外。
母亲咬着嘴唇盯着一之濑帆波,那个发卡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她的脸突然变得生硬了:
“哪来的?”
“……从商场里拿的。”
“钱哪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还想在真相前再挣扎一会,或者实在是不愿意相信面前的女儿会做出偷窃这样的行为,母亲颤抖着嘴唇问了一个根本没有必要的问题。
“发卡,是我偷来的。”
一之濑帆波坦诚地说出来了,她闭着眼睛等待着审判。
母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与真希,哪怕是上次真希耍着脾气用最无理的话语咒骂着她时,母亲也只是拼命地道歉。
但是这一次一之濑帆波实实在在地挨上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又或是自己已经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一之濑帆波的身子颤了颤摔到了地上。
整个病房都静的异乎寻常,仿佛时间都在这一瞬间暂停了。一之濑帆波以那个摔倒的姿势在地上坐了很久,把她拉起来的是沉着脸从病床上起身的母亲。
明明还在生病的母亲身上却突然流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她拉着一之濑帆波的手把她往外拉。
一之濑帆波清楚母亲要做什么,她清楚对方的教育方式,但现在的她没有勇气开口,更没有理由拒绝。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了,整个人被提在半空中,无所不能的一之濑帆波第一次露出无助的眼神,但这正好对上了母亲的目光,她感到浑身发冷。
一之濑帆波做出了违背过去十五年人生理念的偷窃。
她的母亲要让她烧毁掉过去十五年的一切。
偏执的母亲拖着一之濑帆波走到了百货商场,昨天的这里有一个同样偏执的少女。
母亲在大众面前公开了女儿的罪行,她认定只有这样的惨痛后果能让一之濑真正的反省。
一之濑帆波以土下座的姿态跪倒在了地上,在她的身旁,母亲一起下跪着。
四周围观的,有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士,有穿着制服的和一之濑同一个国中的学生,更多的是出来采购的家庭主妇。
一之濑帆波突然意识到她过去的几年中构建出的“一之濑帆波”这个个体正在燃烧,所有的回忆、事件、人际关系像是一堆堆的木柴,她做的格外的好,它们堆的格外的高。
因而这把火烧的旺的吓人,噼啪作响,名为信任的东西化作灰烬散发掉了。
一之濑帆波如同一尊雕塑那样被人参观着,旁观者的目光如刀,凌迟了所有的尊严,嘴唇如磨,将真相黏糊糊地搅碎再低声告诉又一圈围来的人群。
一之濑帆波是个既坚强又勇敢的女孩,以上的这些虽然让她的内心无比动摇,但她清楚这是自己犯下的罪过,虽然她抿着嘴忍了下来。
真正摧毁掉她的,是紧接着跪在一之濑帆波身边的母亲。
或许这是母亲觉得是自己教育无方的惩罚吧。
但这个动作只会让一之濑帆波认识到一个现实:
是她的错误,是她的失败,是她的罪过,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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