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5节
苏尔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了起来，说实话光是听到这样的声音都让利库不得不在心中描绘出了一个憔悴到了极致的模样。
“当时他固定着我向我问话，如果他所拥有的能力真的是读心术的话，那么我当时心里所闪过的画面他应该全部都可以看到才对，也就不必继续对我追问下去了。”
苏尔努力的在脑海中回忆着当时浅野白洲的每一句话语与表情。
“突然想起，虽然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现在重新回想起的时候那个兽人种有一句话还是挺让我在意的，我记得他当时的原话是【你的每一寸肌肉的变化，瞳孔的收缩，心跳声，甚至血液的流动，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的意思是……”，思维非常灵敏的利库一瞬间便领悟到了苏尔想要说什么。
“对，比起相信他们具有读心术这种能力来说，兽人种拥有超常的五感这件事情反而是确定了的情报，因此我更觉得当时那只兽人种是通过我的肌肉与心跳声来判断我所说的话的真假的……而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不是吗？”，苏尔平静的分析着。
“没错，但是从这一点去考虑的话，想要欺骗兽人种的难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与他们真的具有读心术这种情况没有多少差别了啊……”，黑暗中可以听到利库疲惫的声音，也许还有不少棘手的头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毕竟要彻底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与血液流动的速度对于人类来说未免也太过于困难了一点，我们可不是他们那样的怪物一般的种族……总之先将这个情报记录下来吧，之后再考虑对策就是了”，苏尔坦白的说出了本次行动的最大收获之一。
“嗯，之后我会想出办法去解决的，那么除了这份情报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利库平淡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这个男人就好像一个永远可以相信的，永远也不会犯错的机器人，“从莱尼那里我已经听完了他们撤离前的所有过程，不讲一讲吗？你之后一个人的行动。”
苏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许久之后，苏尔才终于张开了口。
“我说啊，利库”，苏尔犹豫着，他在纠结要不要将这样的事情说出口，但他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知识更加渊博的人出现了，“……人类，真的就一点魔法都无法使用吗？”
“或者说是超能力一样的力量？不通过精灵也可以使用的力量那种？”
苏尔急迫的追问着，但迎面而来的回答却是连思考都不需要的事实。
“人类绝对无法使用魔法，这种事情我记得当初你就已经在那些书里看过很多遍了吧？现在还没有死心吗？”，利库的话语一点点情面都没有留下，他就好像要彻底的打破苏尔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般，“虽然人类的体内多少还是存在着一点点的精灵，但我们却完全没有对精灵的适性，这样又怎么可能会使用魔法呢？”
“……”
无法否认，苏尔知道这一点，甚至当初在得知魔法这样超现实的存在后，他还欣喜若狂的想要学习这样的力量，就连翻阅相关的书籍都是莱尼陪着他一本一本的翻过的，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残酷的答案。
但是，
我和你们是不同的啊……
苏尔在心中轻声念叨着。
他这具身体，这具在莫名的穿越后更是莫名其妙的返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的身体是完完全全的原装货，绝非是魂穿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人的身体上这种简单的事情。
如果说这个世界中原本的人类每一个体内都有着些许精灵的话，那么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苏尔完全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一点精灵存在——不对，这个世界中精灵无处不在，那么苏尔在这么多年的饮食与呼吸之间，他是否在体内保留下来了那些精灵呢？
无从得知。
甚至在与浅野白洲的那场对峙之前，苏尔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而在回到集落后他也一直在担惊受怕着另一件事情。
事到如今就连为自己做一个身体内存在精灵数量的检查都无法做到，毕竟人类是不会任何的魔法的。
“我知道了”，点了点头，苏尔最终还是选择将这样的事情保留了下来没有说出。
毕竟说到底他连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与浅野白洲之间产生那种奇异的联系都不知道，发动的条件也是未知，明明想要在之后控制住那只猴子也没有做到——最重要的是浅野白洲当时所喊出的那句话，白发的兽人种并没有感知到精灵的流动。
所以，哪怕那真的是魔法，也绝对与任何已知的魔法不同。
暂且将这个问题深藏在心底，苏尔平静的开始为利库讲述起自己特地单独留下的理由，以及莱尼几人在撤离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经过……除了那只猴子。
他的顾虑，浅野白洲不曾留下一点信息的死亡，兽人种的势力与活动范围必定会迎来收缩的事实等等。
第二十九章 利库
“太冒险了啊……”，利库长长的叹息着。
“是啊，太冒险了，如果莱尼他们的运气稍微差一点，妖魔种的智力再高一点点，恐怕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苏尔喃喃的重复着。
他恐惧着最坏的这种结果。
明明他当时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已经对自己将要到来的牺牲而拯救了四条性命的事实自我感动着，心中也早就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但……当真正看到莱尼爬上那个山坡时，那份感动与获救时的喜悦却是无法作假的，是最本能的反应。
苏尔由衷的为他可以继续呼吸这片空气而庆幸着。
“莱尼他们的想法是没错的，对于妖魔种这些由幻想种所创造出来的魔物们来说，相比起人类，他们反而都是些智力低下的怪物，说是被赐予了不完整智慧的野兽也不为过，唯一要高出人类的也只有那庞大的力量了吧？然而却没有拥有完全的理性……所以那些欧克们也不会思考为他们指引着兽人种位置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他们只是更想找到兽人种厮杀一场罢了”，利库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况且如果是去救你的话，怎么样都不会算作亏损……”
“但比起这点，我所说的冒险却不是莱尼他们的行动，而是苏尔你的行动”，利库平静的说道：“你之后再返回战场这种行动实在是太冒险了，如果你折损在那里的话毫无疑问是对整座集落最大的损失。”
“但是如果被那个兽人留下什么的话——”
“那么我们就撤离去其他的地方好了！兽人种的活动范围也不是无限的！”
“……”
利库突然抬高了声音打断了苏尔的反驳。
以前两个人虽然也曾进行过严肃到近乎在吵架一般的对话，但此刻无论是谁却都清楚这一次与之前的所有不同。
沉默了半晌，利库突然开口轻轻地问道：“你还记得你多大年纪吗？苏尔？”
“……十七岁”，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利库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苏尔迷惑的回答着，“只比你小一岁。”
“是啊，十七岁……”，黑暗中，利库幽幽的重复着，“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两个中如果一定有一个人会先去死的话，那么就只会是我。”
！！！
苏尔瞪大了眼睛，但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在我死去后，整座集落里唯一还有能力与足够高的目光去带领着大家继续前进的也只有你了……明白吗？”，利库再一次的重复着，“所以你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死在那里。”
利库早已规划好了每一个人的死亡，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的。
苏尔便是他所选定的继承者，意志的传递者。
向遗志起誓对于他们而言并不仅仅是一句单纯的口号。
已经被这份话语中的决意所震撼，苏尔茫然的长大了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
相较于利库刚才所说的话语，他那无限纠结的卑劣的忐忑竟不知安放到何处才好，已如阳光下的阴影，几乎无处藏身。
一股油然而生的冲动在呼唤着苏尔将自己所有的忧虑与恐慌全部都向存在于这里的利库说出，但他又深深的恐惧着坦诚所得到的并不是自己渴望听到的回答。
“……哪怕大家在逃亡的过程中会死去超过一半的人数？”
“哪怕大家会在逃亡的过程中死去超过一半的人数。”
明明是相同的话语，但后者的回答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坚定。
“即使会损失掉很多的同伴，但只要前进的方向不会错误，大家就不会被一次性全部灭绝，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口总是会缓缓上升的——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谁也无法说错的答案。”
在这片黑暗的山洞里，仅仅在苏尔的面前，利库坦白到接近冷酷的说出了最为直接的，也绝对不会告诉外界的人们的话语。
但苏尔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呢？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伸手也不见五指的黑暗，苏尔才更能够将听觉这份感官所放大，如同颤动的触须一般捕捉到那最细微的变化——利库他，在哭泣吧……
连声音的末梢也在颤抖。
苏尔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利库的脸颊，就好像柯儿若是在这里便会做出的事情一样，手指抚过这个肉体的年龄仅仅比他才大了一岁的孩子，但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利库躲开了，苏尔伸出的手便落在了空处。
利库已经在无声无息间站了起来。
这个温柔的白发男孩，苏尔曾经有二十六次悄悄的窥探过，他看到这个男孩在独自一人躲起来的时候愤怒而又自责的怒骂着，摔砸着自己房间里的一切，完全没有平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的那份冷酷。
那二十六次便是每一次集落里出现牺牲的时候。
即使并未见过在这之前的利库，但苏尔也曾想过，就算是过去的利库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吧？
为这座集落而献出了自己生命的人数目前已经有了整整四十七位。
而到了后来，会下达命令的便不仅仅是利库一人了。
哪怕利库在强自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但苏尔却仍旧察觉到了这个男人在貌似平静的说出就算损失一半的人数也无所谓的话语时的痛苦与悲伤……若是在此刻点亮灯火，恐怕就可以在这里看到利库那难得一见的眼泪。
如果可以的话，苏尔比谁都要相信这个白发的男孩想要看到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笑着活下去。
蓦的，苏尔好似感受到了什么。
这份让利库如此失态，甚至出现了这种将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的流露出来的失误。
需要这份黑暗的不仅仅是苏尔一人，还有利库自己。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低下了头，苏尔轻声的问道。
虽然这样疑问着，但不需要回答，苏尔已经在心中隐隐找到了答案。
这次便轮到利库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伊万死了。”
快速而又急促的呼吸着，最终，利库还是平静的说道。
“……”
是吗？
那么这样的话，就是第四十八位了啊……
第三十章 自戕
柯儿的庆祝计划消失在了萌芽之处。
“……那么，伊万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吗？”，苏尔苦闷的询问着。
“啊，当然”，话语中的颤抖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掩饰住的地步，利库状似平静的回答道：“我们拿到了地精种最新的地图与现在的势力分布图……伊万的死毫无疑问是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