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7节
“利库，利库他一定很伤心吧……全部都是诺娜的错……”
小小的姑娘泪水如雨线般滑落，哪怕不停地用着袖子去擦拭也无法阻止。
但苏尔已经受够了——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世界。
第三十二章 转交
“……你们就是大家的英雄啊”，小小的姑娘呜咽着，“不论是爸爸还是苏尔哥还是利库还是其他的大家，你们都是保护了大家的英雄……”
“对英雄说了那样的话……诺娜，诺娜一定很糟糕吧……”
小女孩的世界绝望着。
再也无法听诺娜继续这样说下去，苏尔用力的搂住了这小小的姑娘，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一般，分担着这份痛苦，分担着这份温度，这份悲伤。
英雄。
如此沉重的字眼。
靠着牺牲而逃跑的英雄吗。
“不”，连说出的字音在颤抖着，苏尔咬着牙否定着，“诺娜你没有错。”
“就是诺娜的错！就是！”，诺娜大声的反驳着，又在下一刻被苏尔拥抱的更紧了一些，以至于传出的声音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没有说话，苏尔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就这样搂着诺娜不停的摇晃着，摇晃着。
他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
诺娜的这份歉意，这份体贴，这样的善意……太懂事了，实在是太懂事了——他妈的为什么会这么懂事啊！
苏尔已经愤怒到无法自拔。
一个才仅仅九岁不到的孩子，若是以正常的世界来说，此刻应该甜蜜的拥抱在父母的怀抱中吧？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偷偷找机会溜出去玩耍，从父母那里撒着娇，央求着买到最新的，最好看的小裙子，和同龄的小孩子们一起快乐的玩耍，从不去想什么烦心事。
但诺娜却是这样的懂事，她知道世界的逻辑，知道他人的苦楚，甚至懂的分享这一份心——哪怕那个死去的人便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已经承受了悲伤的受害者还要去理智的去体谅他人。
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苏尔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动着，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对苏尔来说是异常的，宛如道理的怪物。
“没事的，诺娜，没事的……”，只能这样反复的喃喃重复着，就好像搂抱着一位婴儿入睡一般，苏尔轻轻的摇晃着。
已经忘记了时间，苏尔就这样抱着诺娜，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听到小小的姑娘在她的怀抱中传出轻柔的呼吸声。
将已经睡着的诺娜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又为她盖好了被子，苏尔低头看着自己被眼泪与鼻涕所糊成一团的衣服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但比起这点小事来说，大约是将压抑着的情绪发泄出来了的缘故，诺娜此刻睡着后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宁静，不曾为烦心事所困扰，应该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次了。
想了想后，苏尔坐回了桌边从旁边重新拿起了一块兽皮，略作沉思后便在上面写了起来，并不是很长的话，又在书写完毕又检查了几次后放在了熟睡着的诺娜枕边。
这便是他对于诺娜最后的期盼与祝福了。
换了一身衣服，最后一次整理着身上所要携带的东西，苏尔拿着之前早就写好了文字的那块密密麻麻的兽皮后端起了灯火向着山洞内再次环绕了一眼，将这每一份摆设的景象都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苏尔哥……”，睡梦中的诺娜握紧的被子的一角，却好像握住了苏尔的手一般，嘴角微微的上扬着，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加油。”
“……”
呼~
苏尔熄灭了灯火。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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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栏中的鸟驮兽的喙里塞了一把草，看着这只通人性的动物亲昵的用头蹭着自己的手，苏尔便顺势摸了摸它的头。
四足着地的动物，有些类似马，但却有着鸟一般的喙，头上也有着螺旋着的两支细长的角，身后也不是马尾，而是如同恐龙的尾巴一般的长尾，苏尔叫它们鸟驮兽，这便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驯服的用来代步与驮运东西的家畜，但说实话智力还挺高的，不仅懂的在危险下隐藏自己，还有着自动识路的能力。
解下了这只鸟驼兽的缰绳，苏尔牵着它就要向集落的外边走去。
此时正是集落中大多数人的夜晚休息时间，虽然居住在山洞之中，但利库与苏尔还是想办法为众人做出了时间计时，并要求所有人按照【白天】与【夜晚】的轮转而进行相应的作息。
拖了这件事的福，苏尔倒不用担心在这个时候碰到太多的人了，方便了许多。
当苏尔牵着鸟驼兽走到集落中央的那棵石柱时，他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石柱上方所缠绕着的那四十八颗晶莹透亮的水晶，相比起过去的模样来说，代表着伊万的那一颗如今也静静的呆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苏尔的到来而微微摇晃着。
“不用太担心诺娜啊，伊万，那孩子和你不一样，可是很聪明的……”，有些好笑的自言自语着，苏尔环顾着四周，想要将这一片风景也刻入自己的脑海。
“啊，苏尔！”
突然响起的熟悉的呼喊声，当苏尔回过头时便看到是克雷多正站在那里，这位刚刚才康复的年轻人如今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虚弱，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苏尔你这个时候……要外出？远征才刚刚结束吧？物资应该还够用才对”，克雷多跑了过来迷惑的询问着。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简短的解释了一下，苏尔拍了拍克雷多的肩膀说道：“恢复的怎么样？”
“嗯，已经好了很多了，多亏了苏尔你们带回来的药草啊，真是被救了一命呢”，天真的傻笑着，克雷多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那个，之前听柯儿说我生病的时候都是苏尔你一直守在旁边看着我，真是麻烦你了啊，苏尔，太谢谢了。”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或是疑问的话记得多问一问莱尼，莱尼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去问一问利库，平常多照顾好自己，不要再那么莽撞了”，苏尔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对了，既然你在这里的话，那我就不用去麻烦看守大门的伙伴了，等明天你睡醒后将这个交给利库吧。”
一边说着话，苏尔一边将怀中写满了字的被捆扎好的兽皮交给了克雷多。
第三十三章 I was Born for This
“哎？由我来转交吗？”，克雷多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话还是苏尔你自己交给利库吧……”
“还是有些怕利库？”，苏尔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紧张而又局促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常表现得太过于冷酷且有威严的缘故，克雷多在面对利库时总是有些怕怕的。
“啊哈哈哈”，果不其然，一听到苏尔这样直接说出，克雷多便尴尬的摸了摸头。
“没事的，利库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啊，你和他相处再就一点就会发现了”，苏尔笑着宽慰道。
“嘛，我也知道利库是个好人，但是在他的面前总是感觉好紧张……咳咳，那么这件任务就交给我吧！苏尔！明天我一定会完整的交到利库手上的！”，克雷多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保证着，“绝对不会偷看！”
“噗”，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些什么，苏尔再一次拍了拍克雷多的肩膀后便牵着鸟驮兽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那里站岗的几个人已经看到他靠了过来，而克雷多就跟在他的身旁。
一切顺利。
顺利的笑着与门口的伙伴道了别，顺利的离开了克雷多的视线，顺利的离开了自己已经呆了长达三年，甚至已经将这里视为自己第二个家的地方。
固定好防尘的面具，将兜帽掀起牢牢的盖在了头上，翻身骑上这只鸟驼兽，苏尔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之前他从那条河流中上岸的地方。
没有道别，因为知道若是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柯儿或是利库，他们一定会反对的……不如说苏尔希望他们会反对。
所以，还是将一切都保持在一个不曾揭开的，美好的幻想上面吧。
苏尔的确可以赌，赌兽人种不一定会做出反应，赌兽人种会一如既往的不重视野兽中拥有自己语言的猴子，但他怕了。
哪怕集落真的如利库所说的那样可以无限的搬下去，即使在这种迁徙的过程中损失掉一半的人数，然而这都不过是随意说出的预计罢了，集落里的大家更有可能会在迁徙的过程中全部都被灭绝掉。
苏尔无法做出一切都会顺利的假定。
因此，他必须将兽人种可能会到来的视线与追击全部都转移开，去往另一个方向，为集落中的大家留出一块安全的空间。
这便是只留下了他的血的，只有苏尔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几天的路程在有着代步工具的帮助下缩短了很多，抬起手拉着缰绳示意鸟驮兽在这里停下，苏尔环顾着四周，辨认着这里的地貌。
应该就是这里了，他之前为了躲避兽人种的追踪而进入了水中行走着的地方。
他确实曾经恐慌过，害怕过，也确实在心中升起过许许多多卑劣的想法——比如说将自己的事情不说出去，就这样躲在集落里等着所有人一起被杀死的那一天，甚至作为营地长老的自己还有着优先撤离的权利，毕竟他还肩负着指引大家活下去的责任……
但终究还是无法做到。
柯儿关切的话语与照顾，利库那坦白到近乎无私的宣言，还诺娜……即便是那么小的孩子也都懂得的道理，稚嫩的哭腔中所饱含着的祈愿，那些纯洁而又善良的心灵……
恍若一盏盏散发着温暖的光与热的灯火点亮了苏尔的世界，为他鼓起了勇气，带来了力量。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必定会有一次鼓起勇气去做一件明知道不可能会完成的事情，那么我的一生所等待的便是这一刻吧——苏尔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这一次……真的轮到我来做英雄了啊”，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了丝丝微笑，苏尔轻轻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他静静的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自己伸出的手指上滴落，溅开在这冰冷的岩石上方。
这便是信号了。
没有止血的意思，苏尔用力的踢了踢鸟驼兽的腹部，下一刻，这只野兽便载着苏尔飞快的奔跑了起来——一路向西。
点点落下的血液如坠落在雪地上的梅花一般晕染了开来，绽放在了这注定将会是一条无比漫长的旅途之中。
‘活下去的意义吗？’，心中回荡着与利库那一天的对话，苏尔轻轻的回答着，‘意义的话……已经有了啊……’
哪怕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项旅途，但苏尔就想要这样挺直自己的腰背活着，带着自己所有的尊严与骄傲，直到停止呼吸的一天。
所以，兽人种啊……请一定要为那只死去的兽人种而展开报复，哪怕只是好奇心也好。
求求你们了。
一定要这样去做。
不然的话，我这样的决心与逃亡……不就像个笑话一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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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拼命的咳嗽着，苏尔将自己的口鼻遮盖的更严实了一些。
他此刻身处的正是一片沙漠之中，之前为了躲开大约是地精种们与森精种们的战争而不得不进入了这样的危险之地，以至于现在连寻找水源都显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