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74节
不需要亲自模仿，仅仅看着都能想象到这巨大的人形是以一种异常痛苦的姿势被砌在了月亮的后背，两条最大程度张开的手臂向上拧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被埋在棕黑色的物质里。
似乎是在挺身向前的弯出了腰，却因为手臂与两条腿被那些棕黑色的物质给埋没而无力实现，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的形成了一个弓形，在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漫长岁月后，连腰背后的空隙都已经被填补。
一尊神秘，夸张，又在无形间彰显着自己尊贵之处的雕像，仿佛一副艺术的画卷，充满了令人无言的宗教气息，使凡人跪拜，让他们敬畏。
好在苏尔与欣可并不是凡人。
“……能靠近过去吗？”，这诡异的场面让欣可这种胆大包天的性格也不禁陷入了犹豫之中，她更加担心的是苏尔的安全。
‘要是那个妖怪跟着一块过来就好了’，欣可有些遗憾的想着。
这个时候不正是那个女妖发挥作用的好时机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看着怪渗人的”，苏尔也有点怵了，随着他们观察的更加仔细，那便无法避开那些明显是在束缚着这巨大人形的棕黑色物质。
它们似乎是活着的，能够察觉到微微的起伏，还有随着呼吸发亮与衰弱的线状光芒，如同一道道蛛网般的血管，扎根在背后的玉盘之上。
有见过植物的气根吗？
只是要将这样的气根放大几百或者几千倍，又将它们扭曲成不规则的模样，吸附在身后的物体之上——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这巨大的人形体内被抽离，或多或少，或快或慢。
随即又在这沉重而缓慢的呼吸中被运送到身后的的玉盘上……苏尔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想，苇原中国里所有的生命每天夜晚，甚至白天所能看到的散发着皎洁光芒的月亮正是由这巨大的人形提供的能量。
毕竟当他们还没有翻越到月亮的背面时，苏尔十分确定脚下的月亮在自身散发着光芒，明明接近到这么近的距离却并不会感到刺眼，就好像他是在苇原中国的地面上照耀到这月光一般，但这恰恰是一种诡异到无法解释的现象。
光在传播过程中是会衰减的，那么为何他在月亮的表面上所感受到的光与在地上的时候感受到的光没有不同？
它们是变化着的，却似乎又是静止的，恒定为了不会变动的东西。
不，或许前面所有的推测都要被推翻，当苏尔与欣可小心翼翼的接近到了更近的距离时，苏尔突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未曾注意到的事实——那些棕黑色的物质并非是敌对着的，由它们捆缚住了这个巨大的人形，甚至事实截然相反。
它们就是这个巨大人形的一部分。
非要形容的话或许就是夏天的雪糕，仍旧冻得坚实的部分保持着形状，但边边角角的部分却融化成了外表圆润的流质，这就是这个巨大人形如今的状态。
手脚的边缘，躯体的角落都融化了，涌出了如此之多的棕黑色物质将自身覆盖，它要挣脱的不是他人的束缚，而是自己的束缚。
它正是被自己砌成了这副模样。
耳边那种被封闭的嗡鸣声还没有散去，因为被封闭的并不是苏尔的耳朵，而是整个月亮，这是遍布于整个月亮的环境之声，没有选择继续靠近，苏尔在边缘处停了下来。
不知道这巨人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但是苏尔确实无法因它而感到恐怖或是恶心，虽然得出结论时有些难以置信，然而无论是他还是欣可此刻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种庄严的肃穆，不带任何贬义。
苏尔只是觉得沉闷。
他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由谁创造的？祂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这个世界对祂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好像在一个玻璃箱里模拟的生态圈。
若是将月亮那光滑的一面视为底座，那么只需要将这底座平放在桌子上……不正是一个观赏用的雕像吗？
甚至还颇具艺术性。
苏尔突然想起了曾经大学时和朋友们一起建过的模型，老师们曾经传授过的经验——只要展现在镜头面前的东西看起来正常就可以了，镜头无法看到的地方无论是穿模还是渲染失败都无所谓。
这月亮不正像是个贴图吗？
还有这星空，这星空会不会也只是一片画满了星星的幕布？这幕布的后面又会是什么？
一双巨大的眼睛？
又会是什么样的面孔？
忍不住回过身看向了漆黑的宇宙中那些闪烁着的星星……它们是真正的星球吗？还是说只是会定时闪烁起来的光点？连物质的身躯都不需要。
一片被精心布置好的景色。
连呼吸都突然憋闷了起来，苏尔环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一个或者几个……无数个就存在于这里，但他却无法察觉的存在——他们正在看着他吗？
就好像那些去海洋馆里观察着鱼群的游客，而自己这只‘游鱼’却无法穿透那层玻璃看到外界。
他该问好吗？
还是说向他们询问造出这一切的理由……祂们会嗤笑，还是会惊叹？
苏尔想要大喊，却又在张开口后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转而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对于蚂蚁来说，人类随手泼出的一盆水都可以称得上是灭世般的洪水，它们无法看到那些高耸入云的巨人的全貌，只能敬畏的躲避着，又或许被那些巨人们捧在掌心，养在玻璃的箱子里，被观察着筑巢，被观察着觅食……为它们每一次超出意料的举动而欢呼，是最未知的戏剧。
那么我呢？
苏尔在自问着。
第七十八章 猜测
无人可以解答。
没有受到攻击，然而肢体却变得僵硬，连带着皮肤上仿佛有无数羽毛在骚弄，苏尔只觉得浑身不适。
“……苏尔？苏尔！”
终于从这阵恍惚中回过了神，苏尔看到欣可正两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担忧的看着自己。
“……我没事……我受到攻击了吗？”，前后截然相反的话语从苏尔的口中说出，他右手握拳用力的敲着自己的额头，碰撞处感受到的是真切的疼痛。
他很想说，亦或者是怀疑刚才自己一瞬间暴起的畏惧与恐慌是受到了方向不明的袭击，但这样的借口唯在独欺骗自己上没有丝毫意义。
没有什么袭击了他，他也并没有受到什么无形之物的影响——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是被随便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盒子，
在刚才那一瞬间里，他确实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感到了无边的恐惧，没有什么可怖的画面与凶恶的鬼神，甚至那股自从来到月亮上便始终不曾消散的慵懒的静谧感也依旧存在，但是苏尔却深深的恐惧着……这种颤栗浸透骨髓。
他的思维在不受控制的延展着，甚至直到现在这份恐惧也没有消失，仅仅只是被强行压了下去而已。
“你受伤了？哪里？”，不知道苏尔心中想到了什么，欣可所能清晰感知到的只有这个男人的心中那一瞬间涌出的恐惧与茫然。
用力的将苏尔拥抱在怀抱里，欣可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的一切，却始终无法发现一丝异样的地方，那不知是否死亡的巨大人形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连那些融化的棕黑色物质也没有丝毫的变动。
“……没有，先放开我吧，我没有受桑……”，艰难的发出了声音，被欣可紧搂在怀里让苏尔发出的声音有些变形。
“真的？”
“真的。”
怀疑的沉默了片刻，欣可还是松开了自己紧箍着的手臂，而终于能抬起头的苏尔听到了自己的脖子在咯嘣咯嘣直响。
“……你刚才有感受到什么异常吗？我是说心理上的？”，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苏尔突然向着欣可问道。
“心理？你刚才受到了意志方面的攻击吗？”，聪明的尼尔巴连大人只需要一句话便判断出了苏尔刚才异常反应的原因，稍微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直到现在我的思维运转过程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当然也有可能与我的存在形式特殊有关。”
“不太可能，你现在是依托于我存在，如果连我都受到了影响的话，你不可能会例外”，苏尔否定道。
“……也是呢”，欣可点了点头。
于是结论便更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并不打算将自己在刚才一瞬间想到的所有向欣可全盘托出，苏尔甚至更怀疑自己所恐惧的对于这只森精种来说根本不是会感到恐惧的事情，毕竟与他不同，欣可本就是诞生于神灵种手下的种族，对于她来说，就算有更强的神灵种创造了一个盒子般的世界也不是值得惊叹的事情。
更何况以苏尔对欣可的了解来说，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是有未知的存在随手捏出来的也不会让欣可感到什么困扰，她只会向着自己想要的世界前进。
“……怎么突然看着我傻笑？”，伸出手提了提苏尔的耳朵，欣可一挑眉毛说道：“关于这里你有想到什么吗？”
“啊？咳咳，没什么没什么”，苏尔一本正经的干咳了两声，“我有点怀疑这巨大的人形就是月读，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说实话比起出现它现在突然坐起来跟我们自我介绍的情况，我倒宁愿它就这么躺着。”
因为那种情况说不定就会带来足以让他与欣可死去的危险，苏尔不想死，他也不想让欣可死，就这么简单。
他已经受够了自虐一般的牺牲掉自己这种事，对于有着自我牺牲型人格的利库来说或许还能重复下去，但是对于苏尔来说那种事情这辈子有一次就足够了，已经够够的。
虽然本就对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力量没有多少自傲，不过如今在目睹了这方块大地与贴纸般的月亮后苏尔便显得更加谨慎了。
“月读吗？”，对于这个名字欣可已经从那些妖怪还有苏尔这里了解了很多，但说实话从头到尾加起来也连两行字都达不到，这位神明实在是太神秘了，基本上可以算是只有姓名流传于世的程度，不存在什么事迹。
呃，最出名的事迹或许就是他/她是与天照还有须佐一同降世的事迹了，连具体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如果它是月读的话，那么它为什么又会被困在月亮的背面呢？”，欣可喃喃自语着，突然偏过头看向了苏尔的腰间，“对了，勾玉。”
“！！！”
苏尔都差点忘了他身上还有这么个东西。
之前通道刚刚打开时这串勾玉直接挤穿了他的衣服，要不是他反应快的话现在恐怕都已经跑到了不知道哪里去，而等到了月亮上面时又因为周围新奇的环境给暂且忘在了脑后。
一脸诡异的从怀中摸出了那串勾玉，在当时抓住它时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苏尔干脆利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权限将它连带着它周围的空间独立了出来，所以才安静到了现在。
否则的话按照这串勾玉之前一冲着月亮就直跳的尿性，恐怕不会直到现在才被苏尔给拎出来。
在真正的抵达月亮上后却仿佛失去了过去的灵性，这串八尺琼勾玉就静静的漂浮在空中，有所异动的不是它，而是它内部将它染得漆黑的东西。
苏尔与欣可已经退到了能够观察到的最远处，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按照那只玉色的大狐狸所说的，八尺琼勾玉将会为他们打开通往高天原的大门，而对于那只狐狸（未堕落前）的话语苏尔还是比较相信的。
等门打开，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之后无论月亮背面这位巨大人形发生什么样的异变都与他们无关，冤有头债有主，它爱找谁找谁。
完美。
第七十九章 苏醒
计划是这样的计划的，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真的偶然出现了什么意外，早已和世界沟通完毕的苏尔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安全！现在的感觉就是非常安全！
正如之前所说，这串八尺琼勾玉在外界的时候总是不安的躁动着，只要一朝向月亮就会跳动起来，但当苏尔真的来到月亮上并将它释放出来后，它却又表现的分外平静。
不断涌动着的是每一颗勾玉中蕴含的黑色丨气息，不再像过去的时候那样只是单纯的改变了勾玉的颜色，在苏尔的眼中它们此刻更像是活了过来，从勾玉中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