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75节
仿佛一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年才终于醒来的人，这黑色的气息非常拟人化的在绕着勾玉转圈，一副茫然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干什么的情况。
当这黑色的气息逐渐苏醒过来离开它所寄宿的勾玉之后，那些勾玉也终于恢复了同被苏尔净化后的那颗勾玉一样的颜色，但说实话到了这种时候无论是苏尔还是欣可都没有功夫在意这点小事。
最下方巨大的人形终于出现了反应。
那些最开始被苏尔当做是用来束缚住这巨大人形的棕黑色物质实际上却是这不知姓名的巨人身体的一部分，几个呼吸之前它们还处于一种除了微微流过光线外便没有更多反应的状态，但当这些潜藏在勾玉中的黑色丨气息现出身形后便紧跟着出现了变化。
这些如气根般单从一个方向扎入月亮中的棕黑色物质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向外试探，只需要稍稍分辨一下苏尔就认出了这到底是什么，正是八云紫变换虚实打开通往月亮的通道后，率先一步从通道的另一边冒出头的不明生物。
在突然暴起又被砸了回去后，苏尔便失去了这诡异生物的踪迹，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它的正体。
甚至不仅仅是潜藏在棕黑色的物质里，这不明生物还潜藏在始终散发着光芒的月亮里，始终光洁如玉般没有杂色的月亮表面下就是它的巢窟。
苏尔不禁想起了集群的蚂蚁，这黑色的不明生物如液体般流淌着，一点一点的汇聚在一起，这整个过程并不缓慢，反倒充满了一种异样的美感。
最终，漆黑的流质无限的向上延展着，仿佛一颗生长起来的大树，树根盘结，树干粗壮，树枝纤细——分出的枝杈如同一只虚张的手掌，不成规则的扭曲着，类似指尖的部分就要触及那些从勾玉中流淌出来的黑色丨气息。
莫名的，苏尔想起了前前世曾经看过的一副壁画……上帝创造亚当，只不过这里扮演亚当的却是怎么看都和正派这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的黑泥，而上帝则是更加不正经的黑气。
非要做个准确的形容的话，倒是更像漫画里主角要打的最终BOSS被唤醒的场景。
‘高天原呢？高天原的大门在哪里？’，忍不住在心底念叨着，苏尔抬起头在四周寻找了起来，着重寻找的方向则是那条银河所在的方向以及它顶端的部分。
而在他寻找的这几秒钟，那流质的黑泥也与黑色的气息接触在了一起，彼此纠缠，融合，化为一体。
“……跑……快……”
有什么东西在发声。
从这已经融为一体的黑泥中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甚至如果不去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听不出来是在说些什么，在黑泥的表面不知何时已被划出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却又在开合间看到了颗粒分明的白色牙齿，如人类的嘴唇般痛苦的开合着。
“……不要……停……”
“……为什……啊啊啊……”
这怪物发出的声音随着吐出的字音逐渐变多而渐渐的流畅了起来，但仍旧流畅的有限，明明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但它却仿佛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流质的身体也在不断的扭曲着，变形着。
残留的痛苦。
苏尔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这样的概念，那是这个怪物本身经由这个世界传递给他的信息，让这怪物无比痛苦的不是因为眼下受到什么攻击，而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所存留在它身体与精神里的疼痛，来自过去的痛苦，仅仅只是记忆。
这痛苦的声音甚至还得到了应和，彼此交织重叠了起来。
更多被拉开的缝隙，更多惨白的牙齿，这些形似嘴唇的缝隙在痛苦的呻丨吟着，直到这噩梦般的交响曲抵达了高丨潮的时候。
巨人活了过来。
明明看上去是如血肉组织般的柔软物质，但是当这巨大的人形微微活动起来时却发出了岩石断裂般的脆响，从束缚中想要挣脱的胳膊，已经融化到膝盖的双腿，连僵硬的头颅都在微微颤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的嘴唇破开了无数年来积累下的灰尘所形成的岩石的封印，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就好像有人在用钢锯在锯木头一样，从最开始的干枯到震天的咆哮，当苏尔忍不住捂住耳朵时，他便看到那将这巨人的双眼都封住的岩石碎块随着他睁开双眼的动作被崩向了四周。
如同一团正在升空的烟花，当最美丽的烟火炸开在半空中时，也便是它寿命终结的时候。
一瞬间内爆发出来的似乎便是他最后的力量，这巨大的人形挣脱的动作也逐渐放缓了下来，直到重归静止……即将扑入火焰的飞蛾就坠落在了火焰的旁边。
“……为什么……”
只留下这样混杂在粗重呼吸中的话语。
不确定自己现在冒头与这位巨人说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但看着它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与逐渐合拢的双眼苏尔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旁观下去。
他想要知道这个诡异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明显隐藏着重重隐秘的世界到底还能不能生活下去，是否是以他现在的力量也无法解决的麻烦，而如果不能的话他就得早点收集世界的本源然后逃离了。
这样的问题九尾狐无法解答，八云紫更无法解答，但是面前这个明显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又似乎有着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的巨人想必能够很好的解答他的疑问——如果它还能交流的话。
苏尔靠了过去。
第八十章 诞生与身份
如果这个世界里真的隐藏着什么字面意义上颠覆世界的阴谋的话，那么恐怕现在能为苏尔做出解答的也只剩下了这个貌似被人做成了颇有艺术性的雕像的巨人，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那些融合了黑色丨气息的黑泥早在巨人有着挣脱束缚的迹象时便在回流着，又干脆在巨人第一次深呼吸时被吸入了口鼻……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般的挣扎罢了。
苏尔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他的躯体大部分已经彻底融化，即使在刚才的变故中也没有同那些黑泥一样有着恢复的意思，甚至恰恰相反，将这巨人刚才的挣扎与咆哮给拉出的恰恰就是它自己融化后的身躯，那些已经化为了棕黑色物质的东西。
仿佛拉住了就要跳下高楼的人一样，身躯前倾着。
“谁把你困在了这里？”
停留在巨人的身侧，苏尔抬高了声音直截了当的大声问道，不是他不想从一些简单友善的问题开始问起徐徐图之，实在是这个巨人一副随时都可能会闭上眼睛的模样，而这一次恐怕很难再像刚才这样诈尸了。
但是没有反应。
“喂！在吗！是谁杀了你？！”，停顿了几秒后，发现巨人就跟没听到一样，苏尔便又换了一个问题，而这一次终于得到了些许回应，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杀……”
呆呆愣愣的，巨人就好像脑海里转不过弯一样，他产生了反应的也只是苏尔口中这个特定的字眼，仿佛在开着一辆重卡在狭小的地方转弯。
“……杀……不杀……别杀……”
“……求……”
刚刚还一副要死的样子的巨大人形转眼间又激动了起来，不过比起他刚才闹出的动静来说却已经算是安静了。
终于转过了头，苏尔这才发现这巨大的人形早已失去了两颗眼球，张开的眼皮下是一片空洞，却没有像正常的失去双眼的人一样眼睛凹陷下去，它慢慢的转向了苏尔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神定定的注视着苏尔，就好像它还能看到一样。
怪渗人的。
稍微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苏尔想了想后抬起手挥了挥，本来只是试探性的动作，但苏尔却没有想到他的手还没有放下，这巨大的人形却哭了出来——大约是哭吧？
并非晶莹的泪水，而是那些黑色的如泥般的流质，沿着它两颗巨大而空洞的眼眶下方流出，又流淌在脸庞上，形成了两条黑色的细线。
奇异的是这眼泪却并非均匀的流淌下来，左眼中流出的泪水要远远的少于右眼，这些黑色的泪水沿着巨大人形的下颌滴下，就落在巨人的胸膛上。
没有像之前的黑泥一般重新汇聚成一个整体，也没有随着重力而流淌分散成更多份，而是最终行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堆。
“……小……心……小心……”
巨人还在艰难的说着话，这次却终于是对苏尔说出的话语的，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似乎在平视着远方，而当苏尔若有所感的顺着它的视线望去时，他便看到了那片银河的最顶端，理应是高天原所在的地方。
‘小心高天原？’，苏尔在疑惑着，但却得不到更多的答案了。
而当他保持着自己的疑惑回过头想要再追问这巨人时，他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两团泾渭分明的黑泥在鼓动着，跳跃着，上一秒扭曲成了线条，下一秒又塑成了……人形？！
绷紧了自己的神经，苏尔严肃的注视着这一幕，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堆由左眼流下的黑色泪水最终所形成的人形反而是一名身高与他相差无几的高大且身材丰满的女性，但是另一边所获得的泪水的量要远远多过左边的黑色泪水最终化作的人形却是一名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
两人有着同样的银灰色头发，只不过丰满女性的是长发，少女的则是短发，而当塑性完成后，年轻的少女却眼睛依旧紧闭着，甚至下一秒便身体软倒在了巨人的胸口，似乎在昏迷着。
但那位身材丰满的女性却保持着清醒，不过她连回过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如同没有察觉到苏尔诡异的目光一样，坦然自若的赤果着身体向着巨大的人形跪了下去。
诞下这两个……孩子，苏尔就暂且将这两名女性称作是巨人的孩子了，总之在诞下这两个孩子后，这巨人也似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时就有着断裂崩毁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是它身躯边缘处的位置，皮肤在如岩石碎块般的崩落，躯体在破碎成粉末，但这都没有对它产生多余的影响。
它只是低着头，以自己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刚刚从自己的眼中诞生的生命大约是目光的注视从跪在地上的丰满女性身上扫过，最终又落在了那个昏倒的少女身上。
“……汝……永琳……”
“……彼……月夜见……”
“……逃……活着……”
断断续续的声音，但是这一次就连苏尔都能够明白它在说些什么……大约就是临终托孤般的事情，为从自己的身上诞下的生命赋予了独特的名字，就好像在这个名为世界的公司里注册了一样。
“……是，谨遵御命”，良久之后，这跪下的高大女性便以低沉的声音答应着，而这对于巨人来说便已足够了。
它在褪色，连带着褪去的还有它的生机，哪怕刚才诞下两个生命的过程便已将它最后的生机带走，但此刻的褪色便是连些许残留的不再剩下的地步……直到颜色如真正灰白色的岩石一般。
如弓般挺起的身躯在断裂，在崩回，直到在尘土飞扬间堆砌成了最基本的石块，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这些岩石上残留的属于巨人的样貌，骨骼的走向，眉眼的残骸。
默然注视着这一幕，苏尔的心中卡着太多的疑问，他看到那个领受了使命，身材丰满的女性缓慢的站了起来，又转身注视着自己。
“它是谁？”
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当下，时间已不再显得急迫，苏尔在沉思着，但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所有疑问的开端。
“……月读命。”
身材高大的女性回答道。
第八十一章 记忆
月读——苏尔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前前世的时候从一部名叫《眼睛传说》的漫画里看到的，一般被一个黄鼠狼哥哥多用于在幻境里插自己弟弟几千刀，当然，放在漫画里只不过是一个招式名字，但眼前这位却是真正的神明，这个名字的由来。
稳固了苇原中国的位置，又创造了苇原中国里各类生命与新一代神明的伊邪那岐命，祂的左眼化作了天照大御神，右眼则化作了月读命，鼻子则变成了须佐之男命。
随后，伊邪那岐命便让天照大御神去治理天界的高天原，从此成为高贵美丽的太阳女神，又让月读命去治理夜之国，即为月神，最后又让须佐之男命去治理海洋，成为风暴与地震之神。
这就是苏尔从出云城的妖怪与神明口中听到的代代相传的神话，最远古时代的故事。
“……月读吗？”，说实话在听到这位丰满女性的回答后，苏尔的心中出奇的没有什么震惊的感觉，他只是忍不住再一次环视着月亮背后的一切。
毕竟这雕塑般的巨人就是与天照所对应的月读这种事早在刚才便已在他们的猜测之中……总不可能是嫦娥吧？
不可能，绝无可能。
“所以这里就是夜之国？”，欣可紧接着问道。
月读被钦定为月神，统治的又是夜之国，但是现在的视野所及之处欣可却看不到任何的建筑与生活的痕迹，除了月读巨大的尸体以外什么都不存在。
“……夜……之国……”，提起这个名字似乎让这身材丰满的女性头疼发作了起来，她两只手用力的挤压在自己的额头附近，用出的力气就跟要将自己的头颅都挤碎一般，“……我不记得了……夜之国，夜之国……夜之国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