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幼崽，开始乱杀 第465节
姬矢准为这庞然大物所震撼，有那么一会儿，完全看得入了迷。
好像快不敢相信这里是在地下了。就算要把地上四层楼高的超市塞入这个空洞，肯定绰绰有余。
一眼望去，好几个月没洗过澡似的看着挺脏的人们，三五成群聚在那个穿黑大衣的配送人周围。基本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看到女性的身影。黑色运动包一经打开，宛如工蚁般的男人们就排成一列。
流浪汉们把小箱子放到“配送人”的脚下，以交换的方式，得到分配的食物。那像录像带那么大的塑料块，无疑就是在便利店中，被进行交易的东西。
疲惫不堪的背影，怀抱着食物，逐渐朝广场四散而去。他只不过粗略地望了眼这庞大的空间中以硬纸板为材料手工制作出的住所，就看到有近百栋散在各处，形成了村落。
这个被封闭起来的昏暗的地方，由于太过简陋而缺乏生活感，姬矢准意识到，它就是人们无比憧憬甚至为此不惜抛弃地上生活的“乐园”。姬矢准从口袋里掏出数码相机，关闭了闪光灯，按下快门。
“喂！”
背后突然有声音响起，于是，他回头去看。一个身着针织衫，头戴蓝色毛线帽的流浪汉，正用沾满灰尘的脏脸，恼怒地瞪着姬矢准。
“啊啊啊啊！”
听到姬矢准仓皇失措地发出的惨叫，广场上的队伍注意到了他。
“有人入侵！”
“快抓住他！”
好几十个地下居民一边大声嚷着，一边怒气汹汹地冲了过来。眨眼间，他就被人浪所淹没，插翅难逃的他惨遭捕获。最先看到他的男人从他手里夺过数码相机。他的双臂被倒剪在背后，硬逼着站起身。
这时候，好几十只手像秃鹫的爪子一样，揪住姬矢准，拽得他东倒西歪，与此同时，他发现了要找的人。
“松永要一郎先生！松永要一郎先生！”
蓬头垢面的男人堆里，一张和照片没有差别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
内心的动摇好像可以传染似的，住在地下的人们都乱哄哄地吵嚷起来。松永要一郎沉着冷静的眼眸，透过镜片，凝视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松永要一郎如今的住处，墙壁和屋顶都是由硬纸板制成，上面盖着白色的防水薄布，地面上依然处于夜间倍感寒冷的季节，但和风雨无缘的地下却相当舒适。
从碎木片制成的桌子乃至牛奶盒做的简易椅子，一应俱全，因为有台灯的光芒倾泄而下的关系，根本感觉不到昏暗或苦闷。
对于作为松永要一郎的客人而被释放的姬矢准来说，沐浴在照明灯的温暖光芒之中，想象和现实间微妙的差异有些不舒坦。
“日志里写的‘乐园’是不是...”
“对，就是这里。”
姬矢准面前这个眼神温和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这是个安乐窝，所以叫它乐园。”
“是...安乐窝吗？”
他听不懂松永要一郎那令人费解的话语，就算在这边也看得到地下空洞里各处都蹲坐着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的人们，体会不到所说的那种安乐的救赎感。
“咔擦咔擦”
好像是提溜起塑料袋时发出的声响，姬矢准有些感到不安，于是他掀起了入口处的防水薄布，然后就看到另一个人的到来。
“我叫三泽广之。”
来者朝着姬矢准笑了下，说完自我介绍后便离开了，同时，姬矢准看到几个满脸稚气的男人正啃咬均衡营养餐的伙伴，宛如回到童年般，大口吃起甜腻的和果子还有点心面包。
“这个空洞，据说是建到一半停工的地下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住了进来，重新往横向挖洞拓展，到如今已经拓展成迷宫一样的巨大地下城市啦。”
松永要一郎把热水壶放到桌上，接着拿出了摆在他家角落的速溶咖啡以及稍有些瑕疵的杯子：
“喝杯咖啡怎么样？虽说放得有点久了。”
在姬矢准道完谢后，他往咖啡粉里注入热水，香味宜人的热气就窜了出来。
“好了，趁热喝吧。”
姬矢准一口喝下肚，柔和的暖意在腹中洋溢开来。即使只是速溶咖啡，它的香气仿佛也足以舒缓着筋疲力尽的身体，这时，姬矢准留意到，热水壶也好，台灯也好，它们都连着那个神秘的塑料块。
“这电源是.....？”
“听说那是开发过程中被废弃的，超高性能蓄电池组，至于充电的电源嘛....是从你也走过的地下综合管廊里借来的，多亏了它，这里的用水还有用电都很方便。”
姬矢准完全搞明白了交易的流程。
“那么，松永要一郎先生你们就是用这蓄电池组......”
“没错，我们把电交给配送人，相应的，配送人则按那种形式把食物之类的东西交给我们。”
松永要一郎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着，配送人拿在这里偷来的电，到地上沿街叫卖。如果说综合管廊还有地铁算是城市的内脏，那么乐园里的众人无异于从脏器里盗取营养的寄生虫吧。
姬矢准为要不要把盗电这种犯罪行为写进报道而犹豫着挪开视线，松永要一郎作为看了一辈子世间苦恼的前任精英，发觉了姬矢准的意图，不由苦笑起来。
“想跟配送人做交易的店铺，根据交易额放置相应的石头。，配送人在看到之后便现身，就是这么安排的，要按大型商铺呢，每月可以省下几十万的经费，你没有注意过类似便利店里，比方说放肉包的保温器，连着什么样的电源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像起自己的日常生活，和这个昏暗的乐园有所关联，姬矢准胸膛里便涌起恶心的感觉。在姬矢准的本性深处，有种想要和逃离严酷社会的他们撇清关系的念头。
“你说的配送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连是男是女，有多少个都不清楚，只知道有那种人栖息在城市里而已，不论哪个时代都是这样啊，你是受到我女儿的委托，为了找我才来的吧。”
松永要一郎从长裤的口袋里掏丅出用过的纸巾块，擦去因为喝了暖和的东西而流出的鼻涕后，原样塞回口袋。
“令嫒很担心您哦。”
那个稳重的松永叶月，因为父亲生死不明，被逼无奈之下，甚至给杂志投了稿。
“我女儿过的还挺好吧？”
“挺好的。”
确认过这一点后，这位父亲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这个没洗衣服，也不像洗过澡的男人，用怀念留在遥远异国之人般的语气，说起了自家女儿的事情，语气间满是寂寞。
松永要一郎把咖啡放到嘴边，姬矢准也喝完了这苦涩的液体，假如这是酒的话，没准能让人畅所欲言说些心里话来听，但喝速溶咖啡却醉不倒人。
总之还是想先换个气氛，姬矢准就用上了采访陷入僵局时的对策，摆出滑稽的表情。
“话说.....这里有厕所之类的吗？”
松永要一郎笑了笑，起身便带着姬矢准，前往这里的排泄地点，也因此，姬矢准才得以好好的观察下这里的环境——
乐园的照明来源只有排列在地面上的硬纸板房子的灯光，因此，光线无法触及顶棚。
而即便听过了说明，对姬矢准而言，这地下街也可谓是个奇妙的空间啦，但是，当他留意到那些或是阅读书籍，或是聊天，或是抽烟，各随所愿而消磨时光的人们后，姬矢准立刻就对这地方具备自己的秩序和特色，似乎还颇具怡然自乐之意，有了深刻的认识，乐园仿佛在嘲笑依然怀疑某处像是骗局的姬矢准有多么见识狭窄。
突然，姬矢准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约有十多人的集团，这在空洞里算得上规模很大了，那里有人往台灯的灯泡上贴了装点心的玻璃纸，用来出演简单的幻灯片。
强光照射下，放大的糖果包装纸的影像投在纸板墙上。男人围坐成一圈，让肮脏的脸上露出笑意的人，正站在圈的中央，他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叫三泽广之的流浪汉。
说实话，不用干活，像这样度日的话，还挺舒服呢。
为带他去厕所而走在前头的松永要一郎，脸上也浮现出了微笑，眺望着这幅情形。随即，当人们被这朴素的娱乐逗得哄堂大笑时，近在咫尺的硬纸板房里，突然跑出了个懒得剃须任其自由生长的大胡子男人。
“叽叽喳喳，听不懂闭嘴是啥意思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拿装均衡营养餐的空箱子用力砸向三泽广之。怒吼声轰然回响，吓了一跳的姬矢准条件反射般，环视周围。挨骂的男人们，宛如被泼了一身水的狗般耷拉着头，站了起来。原先那样高兴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乐园居民们微微低着头，尽管有如此多的人在场，却连对话都没有。
“他虽然住在乐园里，可看着似乎很不满意啊，有什么原因嘛？”
松永要一郎没有回答问题，只是低头带着姬矢准前往了厕所，而这个用作厕所的阴暗隧道，开口于空洞墙壁，一走进去，便飘来了闻着就很厕所的恶臭。
“我在外面等你。”
在相当合理的厕所里，姬矢准拉下牛仔裤的拉链，解决内急问题，出于俗话所说的好奇心，他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试着用它照亮四周，随处可见没流进下水道被卡住了的食品箱还有包装纸，这地方在排便之后好像是拿食物包装袋充当厕纸来用。
随后，当他把手电筒照向隧道的墙壁时，差点被吓得掉到下水道中。
污秽的混凝土墙被整面数量骇人的涂鸦所覆盖，乍看之下像涂成了一片漆黑似的。那正是积年累月，无人可消除的巨幅“厕所涂鸦”。
姬矢准用手电的光对准了它，集中精神尝试着解读。大部分留的应该都是些家属的名字吧，是女性的名字。还有好几千句“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爸爸”这种道歉的话语。
写下这些东西的人们，依旧生活在那个空洞里吗？但如果这样算下来的，食物配额似乎就与这里的人口数目对不上了，意识到这点，姬矢准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感觉贴着脊柱传上来。
“能不能别看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姬矢准吓得直哆嗦。面对一脸空虚的松永要一郎，姬矢准没办法打听他有没有在这里留下涂鸦，姬矢准关掉了手电，于是隧道再度陷入掩盖一切的温柔的黑暗中。
“我深刻地体会到，来这里的人，只要有水，食物以及厕所，就总会想出办法呢。”
松永要一郎满不在乎地继续带路。
他们前去饮水站洗手。现在已经见过了那堵涂抹着呐喊声的墙壁，连姬矢准都能感受到了无法得到解决的情感漩涡，真正在运作乐园的所谓秩序，恐怕就是足以让男人们抛弃人生的绝望和愤怒。
那份在安乐之中隐含着妄执激情，决定了这座乐园的扭曲，姬矢准觉得这空间里的恶臭越来越刺鼻，这里就是个散发着可疑气息的垃圾堆放处。
突然，脚下有个柔软的东西把姬矢准给绊倒了。虽说那是随意躺倒在地睡觉的人，但简直像尸体一样，丝毫没有反应，吓得心脏扑通乱跳的姬矢准，揭开那具身体的眼皮，确定他还活着之后才稍微放心了点，对那人致以歉意：
“对不起。”
这时，姬矢准抬头看去，隐约看到人类的躯体，三三两两地蹲坐在一片漆黑之中，这里是垃圾场吗？还说是个停尸场，姬矢准感到了一阵寒意，下意识的说道：
“这地方到底住着多少人呢？”
“啊...也许，有上百人吧。”
一想到这个空洞里面藏着这么多的人，姬矢准下意识的觉得这里就宛如被无处可去的上百个怨灵纠缠住了一般，这时姬矢准想起了什么，扭头询问着：
“说起来，和仓英辅先生他怎么了？”
姬矢准也想向日志中的另一个男人询问乐园的真身。但戴着眼镜的松永要一郎，支支吾吾得好像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似的。之后，他成功克服了困扰，嘟囔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