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幼崽，开始乱杀 第464节
姬矢准为即将到最后期限的琐事而忙得不可开交，空开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去和仓英辅所在的保安公司取材。
洁净的智能大厦里，职员接电话的声音还有复印机的响声，每一个都洋溢着活力。在作为会客室而用隔板分出的区域的一角里，沙发上的姬矢准喝了口茶。仔细想来，松永要一郎就职的工厂也是个吵闹而又忙碌的地方。
正当他打量办公室的环境时，复印机那边传来了骂声。
“你在干什么啊！我跟你说过中午之前要复印好！”
姬矢准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那里，披着有些俗气的齐肩发的女职员，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好像是在隐忍。她旁边的男人看着确实很强势，他散漫地把手插在口袋里，以说教的口吻向她讲述何为工作。
没有职员来帮助挨骂的她。这不景气的环境下积极雇用的公司里，要是有工作增加了需要人手的时候，那么也会有辞职的人太多了，不经常补充就撑不住的时候。
“劳您久等了。是要问和仓英辅先生的事吗？”
突然，隔板对侧露出了人事主管的脸。这让在仔细观看这桩麻烦的姬矢准，感到有些尴尬，他慌里慌张地调正了姿势。
“啊，对。您知道和仓英辅先生失踪了吗？”
“没有，怎么会这样啊。虽然他来做了半年，但急急忙忙就办辞职了呢。还以为‘果然干过大事的人是不可能屈尊做保安的’。”
每当人事主管在数落不满时，便有恶臭隐隐约约地飘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胃病。
“原来如此。那他有没有提过，类似今后要去哪儿这样的事？”
“有点奇怪来着，最后的出勤日，他在电话中说了一句话：‘去乐园’......”
姬矢准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他逐渐生出了一种讨厌的感觉，仿佛胃的外壁被缠上了重物。神秘日志中的记录，同现实真切地联系到一起。
“就疲惫的中老年人的失踪事件而言，乐园是不是太诗意了？”
姬矢准用拙劣的玩笑当做回复，人事主管长久地凝视着他，没有丝毫笑意。
“你干啥呢！山井，快走啊！”
凝滞的沉默得以打破，姬矢准回过头去察看。在女职员面前气势汹汹的男人，挨着另一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管理人员的怒骂，缩成了一团。随即，山井便加大步子，紧紧跟在离开楼层的上司后面，潦草地在白板写上目的地。
去――
写在板上的文字，把姬矢准吓了一跳，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确认。
要去的地方并非乐园，看着倒像客户公司。
驱使姬矢准的，并不只是希望帮助松永叶月的正义感。还有作为成年人的恶趣味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欲望，也有一半是爱管闲事。姬矢准从小时候起，就是个得到玩具就先拆分开，看到暗处便拿着手电筒跑进去的人。
都市乐园之类的，如果是都市传说就算了，要说它真实存在的话，那可不太敢相信。所以，他想验证真伪。多亏了这份执着和直觉，他得以有在编辑部中选择要做什么工作的自由。
――二月二十一日，听和仓英辅详细介绍乐园的事情。他好像是真心相信。
在夜幕下的繁华街道上，姬矢准把松永要一郎的照片拿在手中，开始问询。因为大约两个月前，尚在冬季的二月，松永要一郎应该是也以相同的方式在寻找乐园吧。
――二月二十四日、据说只有“配送人”知道去那里的道路。寻找配送人的线索，在于石头的排列方式。
记有上述内容的日志的留白处，排列着胡乱画出的五颜六色的圆形印记。姬矢准苦苦追寻的，也是这些。以距松永要一郎就职的工厂最近的车站为起点，坚持每天调查一个车站，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姬矢准重新确认过，松永要一郎直到失踪前都在固定时间离开工厂。总之，就是说作为乐园线索的“配送人”，在夜间才现身吧。所以，姬矢准也来到挤满下班回家的人们的街道上，让路人仔细辩识相片，确认商店前有没有堆放着五颜六色的石头。
姬矢准无法相信精疲力尽的人类所逃入的乐园的存在。因为他已经数不清取材过多少个针对弱势群体的诈骗或宗教的材料。
要说是讴歌着这个世界的乐园的店呢，那么，在繁华街道的背面就有无数块粉色的招牌在闪闪发光。但真的有地方能掩埋松永要一郎感受到的空虚吗？假如真有这种地方，那隶属于杂志编辑部，自以为好歹也算知识渊博的姬矢准的常识，可是要被完全颠覆了。
“晓得的，见过得的呀。这个人嘛，好像是两个月前来着哦，看着像在想心事，一边走路一边两只眼珠子往地上瞄来瞄去，还撞到了我们这儿的小姑娘。还有哦，我跟你说。小姑娘的手都擦破皮了，这叫人家怎么做事嘛。”
拿着风俗店的千元优惠券的男人，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姬矢准无法收手，他要继续紧追着松永要一郎疲惫的身影，他强颜欢笑地向那人道谢。
――二月二十八日、找到和配送人进行交易的便利店。同日，和仓英辅去了。
两天后，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自新宿站西口步行二十几分钟的住宅区里，有家大品牌的连锁便利店。后门处，确实像画中那样，摆放着两块重叠的圆形彩石。那时候，松永要一郎他们竟然是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了这里。
姬矢准，躲藏在稍远处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窥视着情形。他打算就此把松永要一郎日志的线索追踪到底。他这么忖度着，心情难以平静，拿手机以邮件形式把这家便利店的地址发到编辑部的邮箱，像是在提防自己人间蒸发。
他在牛仔裤上擦拭掉被逼到绝境般格外多的手汗，把手机的铃声改为振动，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数码相机，确认剩余的电量。
夜晚八点半过后，车站方向忽然出现了个穿着一身黑的人。黑色的长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帽子下是太阳眼镜。肩上背着黑色运动包。被黑色所掩埋而丧失个性的人影，逐渐走近便利店后门。
――三月五日、去乐园。
人影在小小的石头标记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蹲坐下来。这就是日志中的“配送人”吧。领悟到这点的瞬间，姬矢准似乎迷失在他所不知道的东京，在那里不可能存在的乐园是存在的，他陷入天旋地转般的眩晕。
“你在想什么？”
姬矢准刚开始只是因为对这件事情感到迷惑，但是渐渐，他真的开始眩晕了起来，在这恍惚之间，他的耳旁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诱惑，光是简单的‘想要什么’，这个询问，就让姬矢准产生了无限的联想，似乎只要自己回应了这个想法，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得以实现。
但是姬矢准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意识到冥冥之中，一切都贴好了价格标签，在自己回应这个神秘声音的时候，自己也将必然失去什么。
也就在这时，姬矢准感受到了什么，在这一片眩晕的黑暗中，感受到了异样的温暖，他抬头看去，看到了一束光芒在闪耀，他下意识的朝着那光芒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所有的黑暗与眩晕散去，姬矢准在最后一刻，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拿到了一个类似带鞘短剑的东西。
而在姬矢准恢复清醒的时候，一道手持着纯白光芒的身影发出了诧异的声音，源昴看了看自己还没来得及交出去的光能，眨了眨眼睛，继续隐藏了身影，开始寻找着那隐藏在幕后的原质造物。
另一边，姬矢准从眩晕醒来，他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也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什么，最终，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寻找松永要一郎的身上，按照手头上的线索，他很快来到了一处便利店，蹲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没多久，他看到一个男性店员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之所以这店员能引起姬矢准的注意力，还是因为他用双手拎起目测还挺重的四个大大的塑料袋，靠近了一身黑色装扮的男性，开始了窃窃私语的交涉，他们好像很快便达成了共识，配送人接过袋子，仔细地确认里面装的东西。
而从姬矢准这边，也能窥探到那里放着均衡营养餐啊面包啊还有便当之类的食物。店员抱起不知何时摆到垃圾箱边的小号硬纸板箱。箱子里装的是五个录像带大小的塑料块。由于交易过于顺利，就连站在附近的客人也没有感到不对劲。
配送人把食物塞入了运动包，离开便利店。姬矢准开始慎重地尾随他的背影。
黑色的人影，朝着新宿的中心地区前行。配送人虽然完美地融入了人群，但他的背影比普通男性要矮得多。跟在后面的姬矢准，好几次撞到烂醉的男男女女，在他道歉的时候，都市的幽灵消失在地铁的入口处。姬矢准也跑下巨大的新宿地下街。
夜间九点，这时候，销售高价商品的店铺全都已经关门了。即便如此，地下的药店还有饭店依然充满活力，为了趁一天结束之际再干上最后一笔而加油冲刺。
好不容易才赶上的姬矢准，眼看着配送人拐进了一家药店。他在降下卷帘门的面包房前窥探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体态优雅的白衣妇人，是店主的妻子吧。
短暂交涉的最后，交换了比姬矢准的工资还要厚得多的信封和像是投币储物柜的钥匙似的东西。不知道真身的怪异感以及街道上的交易，正因为许多人的失踪，而显得非常可疑。
成群穿着西装的人匆忙走在回家的路上，配送人再次混进其中。姬矢准不假声色地查看店铺的前方，药店的商品货架下面，排列着好像没什么存在感的五颜六色的石头。
“啊。”
丅 他着急地喊出了声。因为配送人冷不丁地跑向了地铁的检票口。这样下去，乐园的线索就要利用地铁预付卡从检票机溜走了。姬矢准一回到在售票机前排队等待的那些人身后，黑色的身影便消失了。
姬矢准靠车票冲过检票机后，也朝着楼梯跑去。地铁车厢倾泄出来的，成千成百的脚步声如骤雨般降临，不计其数的疲惫脸庞爬上楼梯。和姬矢准目光相接的中年女人，脸色是没有活力的土色。
其他的男性，仿佛是为在夜间的新宿游荡而生，油腻的额头写满了期望。他有种在宛如从地底涌出的成群上班族里看到了松永要一郎的错觉。假如松永要一郎就混在这股推搡着姬矢准的人肉浪潮中，他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况且，姬矢准已经觉得，他们之中无论哪个像松永要一郎那样选择去乐园都不奇怪。
他走下楼梯时，站台已空无一人。猥琐而杂乱的拥挤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建筑物略显肮脏的墙壁和地板残留着人类的气息。咔嚓，咔擦，回荡的脚步声，或许属于配送人。
地铁的隧道空洞里，传来宛如雨滴掉落般有规律可言的尖锐声音。宽约五十公分的道路，自候车点旁延伸到黑暗的深处。是供地铁工作人员作业用的，亦或是，这座城市中还存在着姬矢准所不知道的规则呢？不过，他只清楚一件事，如果继续前行，就会发现些什么。
姬矢准勉强用干燥的喉咙咽下苦涩的唾液，迈出了脚步。随着狭窄的道路往前拓展，属于日常风景的明亮站台，渐渐远去。他看到前方隧道的墙面上有扇维持着半开状态的生锈的金属门。
有各种关于东京地下的传说。说是过去在自卫队市之谷驻扎地里有一个地下基地，它还具备核战避难所的功能。东京站地下有条通往皇居的秘密通道。如今姬矢准面前的恐怕就是，如果干他这种职业肯定听说过的黑暗传说中必不可少的，通往地下都市中心的门了。
“咯吱咯吱”，门后长长的梯子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正当手掌被摩擦得发痛时，他总算来到了终点。那是个可供好几个人并肩通过，宛如综合管廊般的巨大筒型空洞。
好几根似乎纵向分割空间的柱子竖在那里，金属制的粗大管道贯穿而去，既不是电线也不是通信用的粗电缆从导轨上方通过。
姬矢准仿佛在拨开都市的内脏并进入其中，心神不宁地把光线打向周围。他联想到从前在照片里见过的，用内窥镜所看到的大肠内部的情形。
宛如溶解的红锈般的发红液体积聚在一起，形成黏糊糊的水塘，他一脚踩了进去。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有本昭和年号的二十多年前的漫画杂志掉到了地上。
总之，这就是堆积在城市内脏中的血和宿便吧。但这里不仅没有风的吹拂，而且空气有些温热。即便照亮了前方，也看不到岔道还有门什么的，所以姬矢准为节约手电筒的电池，便关上了开关。
他能依靠的已经只剩下，一片漆黑中隔三差五出现的应急照明灯的光芒了。谨慎起见，他一边用手摸着墙壁，一边唯恐听不见配送人的脚步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姬矢准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是回不去了”的恐怖，胃部油然生出寒冷感，与此同时，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深处。
假如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那么，即使在午夜也灯火通明的大城市，该把影子落到何处呢？
他感觉，将睡眠视为禁忌的数千栋大楼的影子，就算身处太阳照不进去的地下也会被电灯驱散的影子，正依偎在更深的地底。
昏暗而单调的道路，似乎无止境地延伸着。姬矢准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确认时间。日期已经改变了。过早地丧失时间感这事让他相当惊讶。
纵然是这种小事，也足以使人深感不安，他还没走几步路，便撑不住了。
按理说，周围应该没有人，但背后却开始响起尾随而来的脚步声，还有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姬矢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说：
“只不过是我搞出的声音被反射回来而已。”
但是在这样的道路下前进，很快，姬矢准就感觉到自己，似乎马上就要完全失去方向了，就在他开始质疑自己到底要跑到什么地方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响亮的脚步声。
正在这时，左手扶墙而过的触感也消失了，他摔了一跤。原来，有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岔道从那里延伸开去。姬矢准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跑离综合管廊，追赶那个脚步声。
虽然前面的分明是身份不明的人，兴许潜藏着危险也说不定，但光是有声音响起，就让他产生了奇妙的亲切感。他都快怀疑此前所感受到的并非恐怖，而是寂寞，紧绷的神经被脚步声给治愈了。
连应急照明灯都照不亮的黑暗迷宫有好几道弯，行至交叉处时，不确定该朝何处前进的姬矢准开始把那个回声当成救命稻草。姬矢准一边用双手摸索墙壁，一边大口喘气，抹去冒出的急汗，几乎是四脚着地似的，追踪仅有的线索。他伸手从脖旁拨开沾满汗水和灰尘的黏糊糊的衣领。
假如被那脚步声甩掉的话，“岂不是要独自横尸于半个标记都没有的地下了？”的想法一个劲儿地朝负方向沦陷，经历过焦躁的阶段之后，他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眼前，出现了光芒。这是走廊首度出现应急照明灯之外的灯光。他为被从黑暗中解救出来而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为什么这种地方会需要灯光呢？”的疑惑涌上心头。
配送人的脚步声，依然在持续，简直要把人给烦死。如今，姬矢准已经完全站在了隔开日常生活的界线的对面。
“！！！！”
道路前方传来了人类对话的声音。尽管他一直在视线不好的地方徘徊，头脑还是渐渐清醒了。从口袋里掏出数码相机并进行确认。一想起自己身为记者这点，此前翻江倒海的肠胃便奇迹般恢复了。
他拖着脚步走上前，腿部肌肉酸胀不已。他越来越确信这就是要找的地方。此后来迎接好不容易穿越迷宫的他的，这趟地下短途旅行的终点站，是间顶棚极高的大厅，庞大得足以叫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