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道门 第1550节
瞧着颜路的笑容,七夕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院主唤我有何要事?”
颜路摇摇头“怕不是好事,你也知道,学院素来崇尚简朴……你生活奢侈,已经带坏了风气,只怕这次院主是来找你谈话的。”
七夕眉头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簇在一处。
随着颜路来到凉亭内,却见王通喝着茶水,翻看手中书籍。颜路恭敬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老师,张九龄已经到了。”
“你便是张九龄?”王通抬起头,放下手中书籍。
“弟子张九龄,见过院主”七夕恭敬一礼。
“我儒家学子,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讲究的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于苦学中得获学问,明悟百姓生计之苦,学问之难。可你衣着华贵,生活奢侈,想来家世不凡;近几个月,学院隐有攀比之风盛行,你乃首当其冲罪魁祸首,你家中既然钱财无数,还是回去学习的好!”王通放下手中茶盏“你走吧,今日便离开书院,日后不许踏入书院一步。”
顿了顿,王通道“你总要为书院中那些寒苦学子考虑一番才行!寒门弟子的处境比你想象中要难得多!”
“院主,弟子日后定然简朴从事,决不在穿华美衣衫,不再用玉瓷之物,金箔铁卷,还望院主开恩,收回成命!”七夕竟然径直跪倒在地。
王通闻言背过身,一双眼睛看着屏风后的人影,他能怎么办?
张百仁给他施加压力,他敢无视吗?
普天之下,敢无视张百仁压力的,都已经死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走吧!”王通摆摆手。
“弟子!弟子……”七夕眼圈红了。
王通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七夕跪倒在地,默然不语。
“师弟,唉……”颜路叹息一声。
七夕咬了咬牙,猛然站起身,身形踉跄着便往外走。
白鹭书院的寝室乃二人间,上方床铺隔丈许,用纱布隔开。
回到屋子,却见河鼓已经坐在那里,歪在床上看着书籍,摇头晃脑沉浸其中。
过了一会,河鼓方才察觉到不对劲,瞧着眼眶红肿,收拾衣衫的七夕,猛然坐起身“贤弟怎么了?为何?为何如此???莫非是谁欺负你了?”
七夕眼中落泪,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李兄可曾有婚约?”
“我一放牛郎,家无一陇田,房子四面过风,若非贤弟接济,哪里有钱读书!”河鼓轻轻一叹,随即回过神来“贤弟还不曾说,为何落泪呢?”
“我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常年离走忙活生意,将我留给家中亲信照看。前些日子家中来信,叫我回去,舍不得兄长,所以落泪!”七夕擦了擦眼睛“李兄既然没有婚约,我家有一小妹,生得貌美如花,胜过那天宫仙女,月中嫦娥;李兄若不弃,寻一个闲暇时间,来我家提亲可好?李兄人品不错,却正是好人选。”
“这……”李河鼓闻言面色迟疑。
“怎么,莫非李兄不信?我家小妹与我孪生,与我一般漂亮,莫非李兄瞧不上眼?”七夕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李河鼓。
李河鼓苦笑“为兄哪里敢嫌弃你家妹妹,可我现在家徒四壁,全身家当就这一身衣服,还是勉强靠着贤弟、书院接济度日。我虽不知贤弟家中是何家世,但却也觉不寻常,非常人百姓,为兄一无权,二无财势,怕是配不上你家小妹。”
“李兄哪里话,所谓繁华富贵,皆为过往云烟;若论富贵,普天之下能及得上我家的,怕是没有就算那李唐皇宫,也及不上我家中金银!我家有有金山银山,只要李兄一心向上便可,要那钱财有何用?”七夕满不在乎道“兄长虽无钱财,但却有文采。小妹家中不缺钱、不缺权,只缺这有文采的。”
说着话,七夕解下腰间一块暖玉,塞在了李河鼓手中“这便是信物,兄长与我家小妹的信物,日后兄长来我家,持此信物便可上门提亲。”
李河鼓闻言大笑,接过那玉佩,然后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方才转身看着七夕道“为兄身无长物,唯有当年放牛之时,那乳牛脱牙,亲手打磨的一颗牙齿,便送给张兄做定情信物了。”
七夕此时破涕为笑,脸上隐忧尽数消失,收拾好行囊道“我家便住在学院街道对面的巷子里,整条巷子都是我家的,李兄到时直接登门就是。”
“这么近?”李河鼓闻言一愣“整条巷子都是你们家的?真不知贤弟家中做什么的营生,那一条巷子怕是万两黄金也买不下。”
“提那些阿堵物作甚?忒俗!忒俗!小弟每日修炼道功花费怕不是千两有余,在请名师教导,月余便是五万两黄金!”七夕满不在乎的道“不提!不提!”
说完话,七夕收拾好行囊。
李河鼓笑了笑“不提!不提!我辈读书人,却是要轻财气,是为兄俗了,我送贤弟回家。”
说着话的功夫,七夕随着那李河鼓走出门外,向家中走去。
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纤尘不染,墙壁上雕刻着道道山水画,走在巷子里,李河鼓瞧着两侧车流水马,不由得面色惊叹
“你家可真有钱!”
即便隔着院墙,只能看到院子内的栉鳞片爪,却也叫人心中惊叹。
“你回来了?”聂隐娘正站在大门前等候,瞧着并肩而行的二人,不由得面色一变“出大事了,你爹忽然来了。”
“什么?”七夕闻言心中一惊,随即咬了咬牙齿,转身对着李河鼓道“你且回去吧!”
说完话,脚步匆匆的随着聂隐娘走入院子内。
站在大门外,瞧着庭院内的高山流水,只是一角之地,便叫李河鼓不由得一叹“倒真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s第三更。
第两千零五十一章 知否?知否?
白鹭书院
李河鼓与张九龄的舍铺白桦树前,颜路背负双手,整个人站在白桦树的荫影之内,一双眼睛看着天空中明月不语。
月光透过白桦树缝隙,剪碎了一袭影帘。
月上中天,李河鼓自门外走来,手心里把玩着玉佩,眼睛里满是笑容。
“李师弟!”
李河鼓心中想着心事,却不曾注意到树荫下的颜路,此时颜路开口,惊得李河鼓一个哆嗦,差点跳起来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瞧着颜路的背影,李河鼓将玉佩塞入袖子,双目内露出一抹诧异。
“河鼓!张九龄送走了?”颜路所问非所答。
“走了!”李河鼓心中奇怪。
“先生让我转告你,日后离张九龄远一些,彻底断了张家的联系!”颜路轻轻一叹。
“为何?我与张兄乃君子之交,为何要断掉?”李河鼓闻言一愣。
“呵呵!为何?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颜路眼中浩然之气翻滚,逼视着眼前的李河鼓。
“师兄什么意思?”李河鼓愣了愣神。
“不管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日后与张九龄彻底断了联系!”颜路不紧不慢道。
“为何?师兄若不给我一个理由,便想叫我断了与张兄的君子之交,那是休想!”李河鼓梗着脖子道。
“这是先生的意思”颜路不紧不慢道。
“先生也没有阻拦别人交朋友的道理,亦不能插手人家的私事”李河鼓低下头道。
“先生是为你好,你已经牵扯到了一个大漩涡,稍有不慎整个书院要为之陪葬!你是我儒道的好苗子,现如今释道儒三家,唯有我儒家略逊一筹,不曾有大能高真zhe:n压气数,你是老师培育的希望,老师不忍心见你就此化作灰灰!”颜路低声道。
“漩涡?因为张九龄?他有危险?”李河鼓猛然抬起头。
“他能有什么危险?他是九天之上的明珠,得无数宠爱高高在上,谁能害其一指?反倒是你,与张九龄走得太近,反而会发生不测”颜路低声道。
“不行!若无理由,我绝不会与张兄断交!”李河鼓猛地摇摇头。
“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颜路轻轻一笑“你知道张九龄背后的家世吗?”
“我与张兄乃君子之交,管家世有何干系?”李河鼓嗤笑一声。
“呵呵,管家世何事?也不怕告诉你,张九龄背后的家世,一旦说出来会吓死你!张家权势滔天,绝不是你能攀附的!你有白鹭书院支持,只要苦心读书,培育浩然正气,日后封王拜相,亦不过是指日可待!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又何必走这歪门邪道”颜路转过身来瞧着白桦树“莫要自误,可惜了大好前程。”
“师兄的话我不明白,难道张家背后的势力再大,还能大过朝廷不成?大过五姓七宗、圣人之后不成?你乃是圣人之后,竟然也会为权势所压服”李河鼓面露不屑之色。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颜路叹息一声“这才是正途;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我家先祖是圣人门徒,但我等却不是圣人,不过是仰仗先祖阴德庇佑罢了。”
“至于说张家权势?非你能想象!你现在修为太低,许多事情提前知道也没好处!”颜路转过身拍了拍李河鼓肩膀“张家小姐确实貌美如花,天下少有,但绝非你能拥有的。犹如婴孩手持赤金,招摇过市,必然会惹来灾祸。”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番吧!”颜路远去,留下李河鼓一人站在门前,瞧着空旷的庭院许久不语。
过了一会,才见李河鼓深吸一口气“张兄!张兄!你究竟是何等家世,竟然叫圣人门徒也畏之如虎!”
话语落下,李河鼓转身离去,来到了后院王通书房前,站在庭院内不语。
瞧着屋内烛火倒映在墙纸上的身影,李河鼓脚步顿住,就那般静静的站在那里。
“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王通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弟子叩见老师”
李河鼓推开屋门,瞧着端坐在烛火前看书的王通,径直跪倒在王通身前。
“起来吧”王通叹息一声。
“弟子心中迷惑,请老师解惑”李河鼓不曾站起身,依旧跪倒在哪里。
王通默然不语,一双眼睛看着李河鼓,过了一会才道“你想问什么?”
“老师知道弟子想问什么”李河鼓低着头道。
王通苦笑,放下手中书籍“河鼓!”
“弟子在”李河鼓李连忙道。
“为师知道你的意思,你之天资、灵性、悟性世所罕见,日后若苦心钻研,未必不能封圣,化作儒家亚圣之流”王通声音低沉“以为师家世,你若喜欢上别的女子,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五姓七宗,俱都有七成希望。但是……”
王通声音凝重、低沉下来“张九龄背后的张家,你惹不起!莫说是你,就算五姓七宗也惹不起。攀龙附凤借力一朝升天,在门阀世家中并不罕见,我王家也多有嫡女下嫁寒门杰出之人,然后培育自己的势力;但张家不一样!”
“到底是谁?五姓七宗,皇亲国戚俱都不姓张!”李河鼓低声道。
“涿郡张家!”
王通沉默许久,方才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几个字眼似乎有千斤重,能压塌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