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617节
但落入刘邦眼中,却是看怎么觉得别扭。
‘沐猴而冠……’
他心头低低的念叨了一句,面上却非但未露丝毫异色,甚至还浮起了些许感激之意:“宋头领。”
百越之国,近似于联邦、联盟,领袖不成君王,而称‘头领’。
而这粗豪男子,便是西瓯当代头领,其名译音为译吁宋。
‘译吁’的意思是头领,既是地位,也是尊称。
‘宋’是他的名,在百越语的意思中是“山狼”,百越人没有姓氏,只有名。
译吁宋待他下拜之后,才佯装不悦的笑道:“刘将军多礼了,在我们大西瓯,是没有这些俗礼的,你既已投入父神的怀抱,那你我就如同兄弟一般,无分的贵贱高低!”
刘邦听后,脸上的感激之发越发浓郁,起身再次一拜道:“宋头领教训得是,末将日后一定谨记!”
译吁宋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模样,终于满意的伸手将他扶起,指着左右还未散去的众多西瓯战士,自豪的道:“刘将军看吾族儿郎如何?”
刘邦看着周遭这些人人身上都携带着兵刃与干粮的西瓯战士,心头揣测着译吁宋的用意,表面上毫不犹豫的撑称道:“真乃虎狼之师也!”
译吁宋越发满意,亲热的一手把住刘邦的小臂,拉着他一起向王宫方向走去:“比之汉军如何?”
刘邦:“胜汉军远矣!”
译吁宋:“那以吾族儿郎建军,北伐九州又当如何?”
刘邦心下暗道了一声果然,面上却佯装出惊讶的看向译吁宋:“头领意欲北伐?”
译吁宋随意的点了点头,余光却紧紧打量着刘邦:“如何?时机不对?”
“眼下确不是个好时机!”
刘邦想也不想的回道。
译吁宋虚了虚双眼,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可我怎么听说,现在就是进攻大汉的最好机会啊?”
刘邦故作诧异的看向他:“什么人,竟敢在头领面前话说八道!该杀!”
译吁宋蛮横的道:“你莫管是什么人说的,你只管说,是不是就行了!”
“这……”
刘邦故作沉吟,心头却丝毫不慌!
事实上,在接到译吁宋的召唤之时,他就已经猜想过译吁宋召他入王城,所为何事。
他想来想去,也无外乎了解大汉的情况,为北伐大汉做准备,亦或者现在就要北伐大汉……
待到他入城,见了这么多全副武装的西瓯战士时候,无疑是证实了他的设想。
是以他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他连汉王都不曾臣服,岂能臣服一蛮夷耳?
那不是越混越回去,贻笑千古吗?
况下他还指着手里这点本钱,在百越开枝散叶、繁衍生息、鸠占鹊巢,岂肯拉回去给百越人做嫁衣?
但拒绝也是不可能拒绝。
他与百越人本就是各怀鬼胎。
你图谋我的利息。
我惦记你的本钱。
所以他必须要体现出独特的、不可取代的利用价值,百越人才能继续容忍在百越之地繁衍生息!
而不是一刀宰了他们,杀鸡取卵……
这其中的分寸,就很不好把握!
刘邦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以进为退”的法子!
在失去了郦食其这个不太靠谱的外部大脑之后。
他自己的智商,终于重新占领了高地。
“若要说,大汉当下在九州之内大掀牢狱、排除异己,九州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诸积善之家盼援兵如久旱盼甘霖,若头领能趁此机会,领军杀入九州腹部,定能一呼百应、从者如云!”
刘邦故作沉吟的停顿了片刻后,开口就拿九州公审大会说事儿,言语坦坦荡荡、直言不讳,似是真站在百越的角度,尽心竭力为他们谋划。
“然九州战乱六载,今各路豪杰所治百战精兵,尽附大汉玄旗之下,带甲之士逾两百万、军势何其盛也!”
“汉王再携战无不胜、一统天下之威,以御三军,三军必然士气暴涨,盼战、敢战、望战,无所畏惧。”
“是以,大汉当下正处于内部力量最虚弱,外部防御力最是强横之际。”
译吁宋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他本能的怀疑刘邦,毕竟刘邦是个华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并不只有华夏人懂!
但刘邦所说的情况,偏偏又与他通过其他途径获取的情况,一般无二。
且刘邦对于大汉军威、士气推断,也十分符合情理!
见译吁宋不说话。
刘邦又说道:“以末将的拙见,此刻北伐大汉,关键就在于能否突撕开搏浪军边防,只要能突进到大汉腹地,此战必然大胜,一战颠覆大汉、入主九州也犹未可知!”
搏浪军?
译吁宋心下莫名升起了轻视之心。
你要跟他说汉军多强多强,他们真没概念。
毕竟他们没怎么与汉军作战。
可要说搏浪军这个老冤家……
他们可就太熟悉了!
搏浪军是不弱。
可没了廉颇的搏浪军,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旋即他心头就又升起了些许警惕之意:“听刘将军话里的意思,是支持我率领吾族的儿郎,北伐大汉?”
“末将一介败军之军,何来颜面再为头领谋。”
刘邦面色惭愧的揖手道:“末将只不过是将此战优劣利弊,尽皆呈报头领,北伐与否,全由头领定夺!”
去啊,怎么能不去!
你们不去送,怎么挨汉王揍?
你们不去送,我怎么鸠占鹊巢?
乃公说这么多,是为了将你们吓住吗?
乃公这明明是为了后边免责,才将丑话说在前头呐!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百越人,会被他的言语吓住。
他刘邦在百越算老几?
几十万大军的征伐之事,岂会被他一个外人所左右?
在预知了经过与结果的情况下。
果不其然,译吁宋听后,心头疑虑尽去,欣然道:“那就请刘将军率麾下儿郎,为吾族儿郎向导,直指中原腹地!”
刘邦一口应下:“末将敢不从命!”
译吁宋嘴角的笑意正要泛开,就又听到刘邦说道:“只是有件事末将不敢欺瞒头领,末将因汉王夺我兵权之事反出大汉,在天下人面前扫了汉王颜面,汉王恨末将入骨,曾数次公开对臣下说,但凡末将再敢踏足大汉疆土一步,他必亲统大军攻之,誓要将末将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言下之意:去,我敢去,但你做好面对汉王滔天之怒的准备了吗?
译吁宋面上的笑容僵硬,好几息后才怒声道:“若不能为吾族儿郎向导,那吾族要还要尔等何用!”
他没怀疑刘邦的话,因为刘邦的确是天下间唯一的大汉叛将,汉王恨刘邦入骨也是正常。
刘邦满脸愧色的一揖到底:“末将无能,只能在后方为头领以及族中兄弟,耕种粮食、押运粮草、制作军械等等一应杂务……”
译吁宋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但还是轻蔑的呵斥道:“汝等何不女装也!”
刘邦笑脸相迎,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
“白起?”
陈胜站在牢房外,俯瞰着牢房内盘膝静坐的白发老者。
牢房算不得整洁,又黑又潮还到处生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屎尿味。
但白发老者盘坐在牢房中心,却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净之感,连身上灰色的麻布袍子,都似在昏暗的天光中反射着朦胧的白光。
‘这老贼,近道了……’
他心头低低的呢喃道。
听到他的声音,白起徐徐睁开双眼,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他却一眼就认出陈胜,毕恭毕敬的揖手道:“罪将白起,拜见汉王殿下,大王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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