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红人 第298节

林小冬的心里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特之感。岑泽栋这个人他看的还是比较透的，这个人甚至是他的父亲，都是向上看的，做什么事都只看重“利益”两个字。高层领导换届之后，一切都没有稳定下来，他们似乎觉得老爷子已经落了势，所以态度上的变化非常清晰，但此时风向变了，他们的态度也变了。老爷子说了，他们现在是一个合作的关系，林小冬自然也明白合作的好处，只不过在情感上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还是没有岑泽栋那么现实啊。在心里暗自感慨了一下，林小冬道：“好，时间你定。”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怎么样？”林小冬的态度倒是没有令岑泽栋意外，他在成长，对方同样也在成长，除了风向的变化以外，他也认为，在他和林小冬目前的层次，内斗是不合适的，只会加大内耗，一方败了，固然没有好的结果，可是另一方胜了，从大局而言，这个胜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林小冬同意了他的要求，这完全证明林小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九点半之后我才有时间，到时候再联系。”林小冬说完这句话，便将电话挂断了。

距离七点还有段时间，林小冬没有在办公室多作逗留，乔恩妮微信发来消息，让林小冬到别墅吃晚饭，林小冬只回了一个字：“好。”

在住处躺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南方，九月的天气还比较炎热，秋老虎还不时会来骚扰一下，但是在延边，却是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不知道届时柳清漪和两个孩子能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七点到了乔恩妮的别墅，乔恩妮已经做好了晚餐，笑着向林小冬道：“家常菜，希望你能喜欢。”

菜很精致，也很下饭，林小冬吃了两碗米饭，放下碗，抚着肚子道：“乔总，你不开餐厅太浪费了。”

乔恩妮笑道：“我要是去开餐厅，不知道多少饭馆要关门呢。”

林小冬呵呵一笑：“你倒是够自信的。”

“你先坐着，喝点茶，我收拾一下。”乔恩妮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林小冬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心头颇有些复杂，其实他是很享受与乔恩妮这种纯粹的朋友关系的，只不过为了避免将来的尴尬，有些话，即便是有些伤人，还是要说出来的。

乔恩妮很快回了客厅，挨着林小冬坐了下来，淡淡的香气直袭鼻间，林小冬侧过头，道：“恭喜我吧。”

乔恩妮奇道：“喜从何来？”

林小冬笑道：“我老婆和孩子过几天要到延边来跟我一起住了，我的生活总算是有人照顾了，难道不是喜事吗？”

乔恩妮怔了一下，神情微微有些黯然，低声道：“这么说，以后你不能到我这儿来吃饭了。”

林小冬点了点头，道：“恩妮，我觉得吧，你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了，岁月是女人的天敌，幸福向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乔恩妮洒脱地笑了笑：“你不用劝我，也不用担心我，这一天总会来的，只是提前了一些而已。其实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只是纯粹的好朋友嘛，以后你跟你爱人也可以到我这儿来作客。”

林小冬微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里暗道，可能吗？

765刑林程

乔恩妮没有林小冬想像中的那么矫情，事实上，乔恩妮是极有个性的女强人，感情固然重要，却也不致于令她痛不欲生，况且她早知道林小冬不会迈出那一步，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个结局只是提前了一些。

林小冬不想显得自己过于绝情，所以多留了一会儿，与乔恩妮说着话的同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倒是乔恩妮谈笑风声，跟个没事人一样。

眼看着时间就到九点了，林小冬看了一下手表，道：“时候不早了，我跟别人还有一个约会，得走了。”

乔恩妮笑了笑道：“好的，我不送你了。”

换上了鞋，林小冬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回头向乔恩妮挥了挥手，看了门时，被吓了一跳，只见乔恩妮从美国回来时一起过来的那个保镖正黑头黑脸地站在那里，一身黑衣，如果不是门口的灯光，这家伙就像是融入了黑暗一样。

林小冬自然不会跟他多说什么，缓缓走了出去，身后居然有脚步声，回过头一看，那黑衣人正跟着他，一直到出了别墅区大门，林小冬实在忍不住了，回头道：“我说，你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居然笑了笑，这笑容颇有些灿烂，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林小冬好整以暇道：“好，你说吧。”

黑衣人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总的保镖，我姓刑，叫刑林程。”

林小冬微微点头，刑林程见林小冬没什么反应，似乎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一笑，道：“我对你有些误会，不好意思。”

林小冬耸了耸肩：“说完了？”

刑林程笑了笑，道：“记住我的名字。”

林小冬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刑林程已经转身走回了别墅。

神经病，难道又是一个乔恩妮的爱慕者？

由于与岑泽栋有约，所以林小冬并没有回住处，想了想，估计岑泽栋不会准时九点半与自己联系，索性去自己租的地方去看一看。

想到这里，林小冬立即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着租处而去。

严格来说，租的地方是一幢小型的别墅，距离旧城改造的范围并不远，高大的院墙将别墅拢在了其中。别墅的面积不小，三间三层，造型也很别致，既具有中式的风格，也有欧式的味道，院子里种着草坪，还有一棵高大的白玉兰。

别墅是已经装修好了的，主人是陈天星的朋友，移居海外，这幢房子一直挂牌对外出售，只是要价比较高，加上位置有些偏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人出手。陈天星已经让人给打扫了，很是整洁。

林小冬进了去，着亮了灯，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天台。走进天台，便听到后面汩汩的流水声。

这条河流是凤阳湖的支流，因为有着高低差，所以水是流动的，听在耳里舒服之极。

林小冬双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忽然想到了早年在老家时的情景。当时他是在县城也租了这么一间屋子的，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屋后的竹林、院子里的竹茶却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了沈碧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而老家的一些朋友也不知道现在发展得如何。

正自缅怀间，岑泽栋的电话打了过来，笑着道：“还在忙吗？”

“不忙了，说地方吧。”林小冬不愿意去占据这个主动，更重要的是，他对岑泽栋有着深深的戒备心理，早年在清水县时岑泽栋的话语让他无法忘怀，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无理，而是因为他对老爷子的不尊重，在他的心里，这个爷爷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当然，让岑泽栋选择见面的地点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从目前延边的政治局势来看，他是属于冯亲民一系的，而自己则被打上了杨建国的烙印，他们两个在一起被有心人见着了，恐怕又是一场风波。这个暂且不谈，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合作还是隐在暗处的比较好。

“到我家来吧。”岑泽栋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报上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方在汉阳区的另一边，也在郊区，相比于林小冬的住处，显得要更为偏僻和冷清。

出租车停了下来，林小冬径直进了小区，并没有谁去盘查，小区的建设很是中规中矩，楼号很有顺序，并不怎么费劲，林小冬便找到了岑泽栋的家。

按响了门铃之后，有人来开了门，令林小冬意外的是，并不是岑泽栋本人开的门，而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

岑泽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着站了起来，道：“来了，坐吧。小素，泡茶。”

林小冬坐了下来，左右打量了一下，道：“想不到这里还别有洞天。”

岑泽栋笑着道：“这可是用我自己的钱买下来的，不违反规定吧？”

林小冬有些意外：“你打算常住了？”

岑泽栋道：“常不常住那是一说，我不喜欢住在家属楼，上班的时候就够严肃的了，我可不愿意二十四小时都生活在那个环境里。”

那个叫小素的女孩泡了茶，放在林小冬的面前，轻声轻语道：“请喝茶。”

岑泽栋笑道：“小素，他是我堂弟，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小冬，介绍一下，她叫白素，我女朋友，准备年底结婚，叫嫂子吧。”

林小冬更意外了，这个白素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比自己可小了一截，这个嫂子叫得够憋屈，只是林小冬还没开口，白素的脸已经先红了，摆手说：“不用不用。”

岑泽栋转过脸道：“你说不用，就是不想跟我结婚喽？”

白素的脸更红了，林小冬失笑道：“我叫嫂子还不行吗？嫂子，泽栋没跟我提到过你，所以第一次上门，也没带什么礼物，太失礼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白素笑了笑，说，“那你们聊吧。”

766天下乌鸦

“她是小学老师，就是一张白纸。”岑泽栋看着白素逃也似的躲入房间，眼神中闪过一丝爱恋之色。

林小冬失笑道：“一张白纸是怎么上了你的贼船的。”

岑泽栋哈哈一笑道：“有偏见啊。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当时延边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退休了，新的副市长迟迟没有上任，这些工作一时也没有人分管，我就临时客串了一下，没想到跑个龙套让我遇上了她，也算是天意使然。”

林小冬笑道：“那真是恭喜了。”

岑泽栋笑了笑：“到时少不了你这顿喜酒。你还欠了我一顿。”

“少来了。是你自己没来，可不关我的事。”林小立知道他说的是昊昊满月酒的事。

岑泽栋叹了一口气说：“当时还真有些特殊情况。那一阵子我没有在延边你是知道的，等忙完了，黄花菜都凉了。知道我那阵子是干嘛去了吗？”

见岑泽栋跟个说书的一样故设悬念，林小冬淡淡道：“方便就说。”

岑泽栋瞪了林小冬一眼：“你这人也太没趣了，真不知道清漪怎么会喜欢上你的。”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废话少说，你干嘛去了？”林小冬道。

岑泽栋淡淡道：“替冯亲民擦屁股去了。”

林小冬微微一怀：“他的屁股那么好擦？”

岑泽栋失笑道：“老头子跟省里的关系还算硬实，不过你这话说的有些粗俗了。”

林小冬却是道：“这是隐私，就不用说了。”

岑泽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岑泽栋说的隐晦，林小冬却知道这个“不是好东西”指的是冯亲民，便揶揄道：“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跟他扯在一块儿？”

岑泽栋笑了起来：“你以为杨建国又是什么好鸟？”

林小冬微微一怔，岑泽栋跟着又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是黑的程度不同罢了。”

林小冬来延边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不至于对延边一无所知，但是涉及到真正的核心问题，的确是知之不详，到底谁善信恶，难以确定。

“身在这个漩涡里，总得有自己的姿态，两害取其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岑泽栋显得很是从容，“延边不是我们的终点，同样也不是别人的终点，无论是杨建国，还是冯亲民，无论他们好也罢，坏也罢，终究是要离开延边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心中的一片净土。毕竟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林小冬凝视着岑泽栋，他这番说辞不能说没有道理，或许这就是政治人物与政客之间的区别吧，只为达到目的。

“你说的有自己的道理，可是我不赞同。”林小冬沉声道。

岑泽栋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想法，我不要求你赞同，事实上，这个社会不就是一个求同存异的社会吗？无论你是否赞同我的观点，工作还是要干，日子也还是一样要过。你是纪委书记，我是组织部长，表面看来，你干的是得罪人的活，我干的是提拔人的活，有着明显的区别，可是本质上呢？所谓的纪委书记，所谓的组织部长，其实都只不过是一把手的一个工具而已，唯一不同的是，由你来实施一把手要拿下某个人，而我则是来实施一把手要提拔某个人，从深层次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林小冬有些诧异地看着岑泽栋：“为什么这么悲观呢？”

“不是悲观，是事实，更是本质。”岑泽栋举了一个例子，“某个人有问题，问题也可大可小，一把手不同意你去查他，你会不会顶着压力一查到底？你的性格我知道，搞什么同级监督，你坚持了原则的同时，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得罪了一大帮人。同样的，一把手要提拔一个人，我这个组织部长还能硬顶着不提拔吗？所以说，这是事实存在的现象，不是我主观上的悲观。”

林小冬沉默了，他不认为岑泽栋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这也确实是官场中存在的一个怪现象，有的一把手，整天把党性、规矩、民主挂在嘴边，可是做起来却是一言堂，容不得半分不同的意见，这是现有的现象，或许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仍然会如此。

岑泽栋扔了一根烟过来，缓缓道：“要想变，唯有自己手中掌握权力，没有力量，所谓的原则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只有手掌重权，才有资格去改变，否则要么是自己被改变，要么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林小冬淡淡道：“当你手掌重权的时候，你所谓的改变，也只不过是重复前人所走的路罢了。”

岑泽栋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死循环。古时农民起义为什么会成功，因为是打着一切为了百姓的旗号，为什么打下了江山，却守不住江山，因为打下了江山之后，他就已经不再是百姓中的一员了。不过人生百年，弹指即逝，与其考虑那些不现实的未来，还不如把握住现在。”

“那么你把握住了吗？”林小冬反问道，“你所谓的把握也只不过是夹着尾巴躲在冯亲民身后狐假虎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