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72节
“自然是合——”
“等我誊写过了再说!”说罢邢岫烟逃也似匆匆而去。
陈斯远将其送出房,便停在门前瞧着其轻移莲步而去,待到得自个儿房门前又羞红着脸儿扭头白了其一眼,这才掩面入得内中。
陈斯远不禁面上莞尔。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许是此一世素了十五年之故,他先前不求旁的,只贪图女色。如今时过境迁,他身旁莺莺燕燕不少,自是想着去寻求精神层面上的一些东西。
便有如眼下,青涩、羞怯,不过拉拉手便能羞上一整日,这世间美好大抵如此。
正回味间,便有芸香匆匆而来,道:“大爷,李家夫人到了!”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收摄心绪往外去迎。方才到得院儿门前,便见李夫人领了丫鬟、婆子而来。
陈斯远赶忙见礼,口中说道:“原是定下晚辈下晌去寻夫人,怎地夫人反倒先来了?”
他抬眼便见李夫人目中泛了红血丝,显是一夜不曾安睡。
那李夫人就道:“本就要求了枢良,哪里有来回驱使人的道理?”
“既如此,还请夫人入内叙话。”
当下一行人进得客房里,小丫鬟芸香紧忙奉了香茗。那李夫人便道:“我本为填房,过门两年才得了纨儿。只恨老爷狠心,将她嫁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使咱们母女分隔千里……”
说话间又抄起帕子来掩面而泣,道:“我那纨儿最是懂事,从来报喜不报忧,可我娘家也在京师,哪里不知贾家情形?我也知她如今舍不得兰哥儿,怕是再难破门,就只盼着她好过一些。”
一旁丫鬟、婆子连声劝慰,李夫人才擦了眼泪道:“也不知给她带什么好,本待送些进补之物,谁知方才临行前老爷送了一些书来。”
说话间朝身旁婆子递了个眼色,后者便将包袱放在桌案上铺展开。那头两册极为寻常,看情形乃是前明誊抄的《女诫》《烈女传》,后一册好似画轴,装在檀香木匣子里。
那李夫人打开匣子略略铺展,陈斯远顿时瞠目不已。
颜皮柳骨,陈斯远字迹已得柳骨三分真味,自是识得柳公权的楷书。此卷乃是抄写的金刚经,幅面极大,只看那纸面泛黄便知是真迹!
“这……”
李夫人道:“老爷为官时虽说岁入不少,可大半都用来采买字画,此物乃是老爷为官时偶然所得,便送与纨儿以备不谐。余下两册,烦请送与史太君。”
陈斯远郑重接下,道:“晚辈定不负所托。”
柳公权的真迹啊,全文五千余字,这要是拿出去发卖得值多少银子?
其后又有各色金陵土仪,与甄家别无二致。那李夫人自知心神失守,生怕再待下去又会失态,因是略略交代几句,便匆匆告辞而去。
陈斯远将其送出门外,心下只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转念又想,那李纨每日家深居简出,只一门心思教导贾兰,吃穿用度自是不愁,只是心下孤寂,又有王夫人冷眼相看,这才成了枯槁死灰?
这又与他何干?陈斯远摇摇头自行回返,随即便有芸香鬼鬼祟祟追了上来。
“大爷?”
“啧!”陈斯远被唬了一跳,不禁蹙眉道:“走路没声音,你打算吓死我?”
芸香蹙眉说道:“方才有个小郎君塞了银子,盘问大爷情形。”
“小郎君?”
芸香道:“瞧着不过十二三,行事倒是老道。”
“都问什么了?”陈斯远纳罕问道。
芸香说道:“问大爷何时回程,又问姨太太情形。后来欲言又止了半晌,一跺脚又自个儿走了。”
哪个毛头小子惦记上了自个儿?还仔细扫听了薛姨妈……莫非是薛家……薛蝌?
陈斯远心下恍然,是了,定然是薛蝌。此前自个儿给薛姨妈吹过枕头风,那梅冲有悔婚之意,薛姨妈便说回头儿往金陵去信一封,料想薛家二房定是得了信儿?
莫非因着自个儿,薛蝌与宝琴会提前去荣国府不成?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为父服丧须得二十七个月,只怕还要一年光景薛蝌、薛宝琴方才会出了孝期。如此看来,也难怪薛蝌急躁。
一则薛蝌年纪还小,二则薛家二房本就比不得大房,若梅翰林家中退了亲,只怕二房便会沦为寻常商户人家。
心下思量分明,陈斯远打发了芸香,方才回得客房里,外间便传来叽叽喳喳嬉闹声,须臾房门推开,却是晴雯与香菱一道儿回转。
晴雯与香菱凑过来说道,单是各色细布就采买了十来匹,另有锦缎七、八匹,胭脂水粉几套。
盘点过后,那晴雯就道:“大爷也是,若不是我与香菱姐姐想着,只怕回了京师不好与二姨娘、三姨娘交代呢。”
陈斯远笑道:“谁说我没想着?我不过是想着在扬州再行采买罢了。”
香菱就道:“我说什么来着,大爷心里有数呢。”
晴雯笑着哼哼两声,便取了皮尺往隔壁而去,道:“我去给表姑娘量身。”
晴雯出得客房,须臾转到隔壁,此时邢岫烟正心绪不平地誊写着,见晴雯来了,紧忙起身来迎。
晴雯笑着上前扯了其,便道:“表姑娘莫动,刚好我来量身。”
邢岫烟隐有猜想,问道:“量身做什么?”
晴雯扯了皮尺丈量着,回道:“昨儿个大爷就吩咐过了,说是给表姑娘裁一些新衣裳。”
邢岫烟瘪嘴没了言语,心下哪里不知方才乃是陈斯远有意为之。不收银钱,那衣裳、胭脂总能收了吧?
须臾光景,晴雯为其量了身,道:“量得了,表姑娘回头儿将那鼠皮也送了来,我给表姑娘缝了缎面。大爷说这回往扬州待几日,待祭扫过后便要乘车回返京师。一路上顶风冒雪的,表姑娘没个大衣裳遮掩可是不妥。”
邢岫烟忙与晴雯道谢,晴雯摇摇头,掩口笑着而去。
又过须臾,篆儿便献宝也似将一盒子胭脂水粉捧了来,口中兀自不停地称赞陈大爷果然对姐姐上了心。
邢岫烟端坐书案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心下不禁犯了思量。她强忍着心绪誊写过,又忍不住心绪,寻了纸笺提笔落墨,写了一阙小令。
待墨迹干涸,这才将纸笺夹杂其间,吩咐篆儿道:“你去送给远哥儿瞧瞧,这字迹可还妥帖。”
篆儿道:“姐姐为何自个儿不去?”
邢岫烟便瞧着其不说话,篆儿顿时败下阵来,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撅了嘴,篆儿将叠好的纸张捧在手中,须臾便送去了隔壁。
陈斯远谢过篆儿,铺展开来扫量一眼,便忍不住赞叹。字如其人,邢岫烟的字迹瞧着工整,却自有一股子出尘之意。本待随意翻看,谁知这中间竟掉落下来一张纸笺。
陈斯远拾起瞧了眼,便见其上写着:
苔痕深锁旧庭悄,羞避卷葹草。
欲寄冰绡高阁怯相招,偏是雪窗梅影落琼瑶。
胧胧淡月移孤棹,谁叩幽窗晓?
藤丝暗结君知早,一枕梨云待渡星槎渺。
好一个‘藤丝暗结君知早,一枕梨云待渡星槎渺’!
陈斯远看罢面上噙笑,珍而重之将那纸笺夹在书册里,目光不禁瞥向隔壁,有心过去一诉衷肠,又怕惊了佳人。于是自失一笑,干脆静下心来思量着如何写那《四洲志》。
这日下晌小厮庆愈订了明日往扬州的快船,余事不提。
转天陈斯远足足雇请了六辆马车方才将各家送的土仪装下,辰时乘了船,离了金陵便往扬州而去。
两日后到得扬州,略略安置,陈斯远先行往陈家祖坟祭扫。他做贼心虚,待祭扫过后便寻了附近庄户扫听。
谁知不打听不要紧,那庄户竟说陈家犯了官司!
却是月前抚台贾雨村督办扬州盐政贪腐一案,盐司上下官吏大半锒铛入狱,扬州八大盐商去其四,又有陈家两房偷运私盐阖家流放关外!
陈斯远听得心下悚然!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扬州为盐政要地,这私盐自是泛滥成灾。朝廷从来都是抓大放小,陈家小门小户的,哪里就轮到要流放关外的程度了?
且陈家只三房,此名号便是大房出身,因着此前一桩案子,大房早已星散。如今另外两房被发配出关……陈家岂不是没人了?
陈斯远即便是傻子也知此事不简单!莫非是贾雨村察觉陈斯远有异,又碍于婚书,这才干脆绝了其后患?
不拘贾雨村心思如何,于陈斯远而言总是好事一桩。且如今他不过是个小虾米,又哪里知晓一方大员的心思?
于是陈斯远想不通便暂且放下,转天又去祭扫了恩师孤坟,翌日大肆采买一番,雇请了足足八辆马车,请了六名趟子手护卫,冬月二十六这天浩浩荡荡往京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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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宁国府。
时已至腊月二十五,年事、省亲事赶在一处,东西二府自是忙乱不已。
这日贾珍外出访友,刚巧辽东庄子送了年礼来,尤氏便只好接见了那新庄头。
尤氏到得二厅里端坐,新庄头便规规矩矩磕了头,又将礼单奉上。尤氏只扫量一眼,便笑道:“这瞧着比去年多了不少?”
新庄头笑着道:“奶奶不知,乌家一去,几处庄子里上下感念主家恩德。又得芸二爷推行积分制,庄子上下人等一年来都是干劲儿十足。待上个月略略点算,刨去给主家的,大伙儿都比往日多得了三成呢!”
尤氏不禁笑道:“这就好,主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赶上灾荒之年,说不得还要拨付银子赈灾。可赶上丰年,总要让主家也缓一口气。”
新庄头唯唯应下,尤氏一高兴,又赐了一应送年礼人等酒宴,待新庄头磕头谢过,这才打发婆子将其送了下去。
尤氏方才起身,便有丫鬟银蝶来回:“奶奶,方才二姨奶来了,我便先行引到东路院里了。”
尤氏应下,便往东路院回转。入得正房里,果然就见尤二姐正捧着茶盏暖手。
尤氏存心结交,只扫量其一眼便道:“二妹妹这一身鼠皮须得换过了,刚巧辽东庄子送了不少皮货,过会子带一身狐裘回去。”
尤二姐顿时笑着谢过,待尤氏安坐,这才低声道:“大姐,那蓉小子这些时日可不曾消停。”
“怎么说?”
尤二姐就道:“昨日刚巧撞见邢大傻子来荣国府,见了我便说蓉小子领着人围着咱家老宅咬牙切齿,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尤氏蹙眉不已,思量一番才颔首道:“这节骨眼上可不好闹出事端来……待回头我与大爷说过,自有大爷管束。”
正说话间,丫鬟金娥匆匆入内回道:“奶奶,三姨奶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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