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73节
中午。
街亭城上的士卒与民夫仍在紧锣密鼓地加固城防。
街亭城外。
羌王与近千羌勇没有进城,在大道旁留下了十几辆装着甲胄的辎重车后便径直驱赶着民夫,推着缴获而来的兵甲与粮食西去。
在城头听着军司马细细讲述昨夜战况的张雄与李都尉见此情状,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怎么走了?”李都尉道。
张郃之子也是满脸错愕:“便是要走,这辎重车数量也不对吧,昨日辎重车是三十多辆吧?”
“这是准备把咱借他的铁铠全部卷跑?”推了一夜辎重的军司马努力撑着眼皮,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张雄与李都尉赶忙下城去追。
“羌王这是去哪!”张雄上前与羌王并马,赫然发现那名羌王左臂全袒,受伤多处。
而其人大臂果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骇人心目。
“打得猎物,自然回家!”羌王心满意足,自得一笑。
“羌王昨日不是说与我们共守街亭吗?!”李都尉心急如焚,如今陇氐道已经被蜀寇占领,外放的斥候也都没有消息传回。
“羌王如今已与蜀寇结仇,若不助我大魏共守街亭,坐视陇右为蜀寇所得,岂不惧将来为蜀寇夷灭?”张雄心里暗怒,根本不提铁铠之事,只道羌人果然贪暴短视,但对羌王是郭淮派来之事却是再不相疑。
马背上的羌王沉思良久,最后道:
“俺其实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
“但就像你们魏人信不过俺,俺又如何信得过你们魏人?
“你们怕俺骗你们城门,俺如何不怕你们把俺骗进城里,然后夺了俺的战利品?
“俺昨日怎么说的来着。
“让你们…那什么…将计就计,诓汉人弃了刀兵甲胄进城,然后再把他们全杀了。
“刚才一路上俺就在想,你们这些魏人见计策用不到汉人身上,定然就想用到俺们羌人身上。”
“羌王,您这说的什么话!”李都尉心急如焚,“蜀寇说不准今夜就要兵临城下,我们把郭使君派来的援兵杀了,我们图什么?!”
“谁知道呢?好了,让开,俺要走了。”神色有些虚弱的羌王言罢便拔马前走,不再理会留在原地的张雄与那李姓都尉。
张郃之子打马上前,神色急切:
“羌王,这样如何,你们先在街亭城下等着,若是我大魏援军能在蜀寇到达前来援,羌王再走不迟?!”
张雄今日已经派人快马往天水去求援,又派人去看还有没有别的援军已在路上,却无人回报。
羌王皱眉:“若是汉人大军先到呢?俺们这些人推着这么多辎重,到时候可就走不了了。”
昨夜听说汉人要来,这羌王立刻便让原本打算在城外过一夜的运粮羌民连夜打着火把跑路了。
张雄立时便道:“若蜀寇先至而我援军未至,还请羌王与手下羌勇进我街亭共抗蜀寇!”
羌王先是一愣,再次沉思良久。
犹豫着点出四根手指,又似乎觉得不对,最后干脆摊出一掌:“五百领。”
正当张雄与李都尉惊愕不知何为之际,那羌王却又一脸肉疼道:
“算了,俺们羌人最讲信用,既然答应帮你们打汉军,那四百领也算进去好了,打赢了,你们到时候再给俺一百领。
“到时汉军真的快到城下,你们的援军又还没来,谅你们也不敢再害俺。”
“便依羌王之言!”张雄顿时应下,哪里还不明白,这羌王哪里是讲什么信用,分明是既怕进了街亭被大魏将士偷袭,又担心蜀寇到时真夺了陇右,他们这支羌胡要被清算。
羌王命人回头。
一个时辰过去。
羌勇早已在城下安顿歇息,不少人睡了过去。
东方数骑传回消息,有近百蜀寇骑兵隔绝了陇氐大道,驱赶斥候。
西方仍无任何援军消息传来。
又一个时辰,东方再奔回一骑。
“都尉,执法,有斥候抄小路翻山越岭传回消息,数万蜀寇一个时辰前便已急行至四十里外!”
“什么?!”张雄心下一惊。
李姓都尉大震:“那他们现在岂不是就在二三十里外?!”
不多时,城门大开。
两千魏卒着甲戍守城头。
千余羌勇着甲进入街亭。
汉军未至,相安无事。
第54章 甲首三千
事实上,杨条一直很忐忑。
虽然他与赵统一并派了四百轻骑在街亭以西的陇氐大道与主要小道上隔绝了山路,阻止并劫杀来自天水与出自街亭的信使。
但是陇氐道两旁的丘山实在过于平坦,随处可以奔马,不可能完全实现隔绝交通。
若是天水方向奔来数十骑沿丘山逃到街亭城下,或是街亭出去送信探路的使者逃回街亭,又或是真正的武都白马羌王杨千万真的率几百精骑来援街亭。
那么他们这千余羌勇骗入街亭的可能性瞬间消失。
然而不知为何,被他布在街亭以西的数百精骑与千余羌勇竟是连一名来自天水的使者都未曾见过。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那魏国的天使不小心坠马摔死了,而魏将张郃与郭淮两人又完全不曾料想街亭可能有失。
否则的话,天水方向何以一点动静也无?
又或者说,是天水那边突然出了什么剧变,使得天水守军根本无暇派出使者援护街亭?
真若如此,能是什么剧变?
丞相大军突至?
天水郡县再反?
但无论如何,他成功带着千余甲士进了街亭。
一开始他想,那张郃之子大概会在他领羌勇上城前,把他的羌勇混杂在魏人兵士之间,以此来对他的羌勇形成控制。
事实上没有。
一开始他又想,那张郃之子大概会让他的羌勇去其他城墙把守,然后以各种理由把他单独扣留身边,以此来隔绝他与手下羌勇的联系。
事实上也没有。
这实在让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这群魏人不够警惕,还是自己与赵统等人的演技实在太好,又或自己的苦肉计实在够真,而那位大汉天子的谋划又实在天衣无缝。
看向左臂那道皮肉翻卷仍未包扎的,那位立在城头,一直等待汉人大军出现的羌酋,心中开始期待与那位竟将大事托付给他的大汉天子相见。
可又惶恐。
百年羌乱,何曾听说过大汉天子接见羌酋?
“羌王,他们来了。”张郃之子略显茫然。
东方十余里外的视线尽头,缓缓出现一条填满了陇道的黑线,向这座街亭城延伸而来。
能不茫然?
其人虽是名将之子,却是那位名将临阵降了大魏太祖被赐下新妻后生的新子。
如今二十出头,一直在邺城洛阳当质子,这是初次从征,因那位右将军任人唯贤而无奈在后方当督军粮执法,却没想到最后竟沦落到与一群贪暴的羌人共守孤城。
谨慎可以是天生的,知晓关中大败后迅速稳定军心的名将气度也可以硬装,此刻组织羌魏将士分配防务鼓舞士气的临危不乱也可以强撑。
但当眼下即将两军对阵攻防,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而到了此刻,他又如何还不明白天水必是出现了巨变。
否则不可能天使去了三日而一道消息都未传来,这种时候,跑死几匹马都是应该的且必须的。
于是当那羌王率羌勇进城之后,他一阵后怕。
若因他的过分谨慎而使郭使君请来的最后一支援军弃街亭而去,那他就是大魏的千古罪人,纵一死犹不能谢罪。
因为千余羌勇一起守在城头,原本略显捉襟见肘的守城兵力恰好能铺满城墙还有预备。
东西南北四方各有六百守卒。
城中空地则有八百以为预备。
每名弓箭手配备了两百箭矢。
或木制或铁制的大盾,供士兵在城墙垛口防御敌方射箭。
民夫辅卒在墙梯下待命,彼处提前堆积了大量的擂石与滚木。
当前部汉军距离街亭城只有二三里时终于停下,开始竖起旗帜,安营扎寨。
城中,上百瓮沸水、热油,以及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金汁”此刻开始滚滚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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