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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32节

  “李九你稍安勿躁,平日里大家虽然和善相处,但所做也都只是风月闲事,骤然言此庄重钱事,所涉钱帛又非少数,大家有所疑虑也是人之常情。我既然有此规划,自然也应当解释清楚,才能取信于众。”

  张岱抬手示意李峡先不要动怒,然后又望着发问那人笑语道:“我与源家的纠纷,缘由还在旧年省试结束后东行游历汴州时……”

  他一边解释着和源洁这一番纠纷内情,一边在心里暗叹道搞阴谋诡计太多的话,的确是会伤人品的,会给人留下一个腹黑阴沉的形象。

  所以日后若再与人有什么纠纷矛盾,还是要清清楚楚摆在台面上去解决为好,免得影响时流感观。

  一旦形象太过负面,哪怕不会受到什么直接的伤害,日常再与人交际、合作,再想获得别人的信任倚重也会变得很困难。诸如李林甫那种货,固然弄权多年,一旦势头不妙,立即就会墙倒众人推。

  围在这种人身边的,注定只会是一群私欲满满、全无信仰之人,他们越得利,就会越看轻信义,到最后出卖李林甫、妄想赚上最后一波,自然也就理所当然了。

  源洁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圣人在杀鸡儆猴,而张岱所做的则没有什么毛病,而且还自持拳拳之心。时流有所猜度,关键还是惩罚过重,张岱将内情讲清楚后,众人也都了然,又不免纷纷感叹这源洁是真的该死。

  “我也不是见疑六郎,只不过……唉,总之大家如今都知六郎不是阴邪之人,我满饮一杯向你道歉!”

  那发问之人在听完张岱所说后,也有些尴尬,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向他道歉。

  “无妨无妨,朋友之间不能坦诚相待,更有何言?”

  张岱嘴上说的很客气,但心里已经把彼此的交情打上了一个叉号,原因也很简单,对人对事有猜度、有保留是很正常的,但前提是要在合理范围内。

  现在老子要带你发财,你怀疑老子在拿钱债给你设套,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可想而知。不直接把你轰赶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以后也不必再有什么交际往来。

  “事情本也不必讲解的这么清楚,张六日前遭受人事刁难时,不见有人热心纾困!”

  李峡仍自有些忿忿,他跟张岱之间本来也只是酒肉朋友的交情,但是他老子信安王对张岱却很看好,也就影响了他对张岱有一种发自肺腑的钦佩与维护。

  在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满后,李峡便又开口说道:“裴郎都肯相与共事,我与张六结识更早,没道理不相共事!我有私己两千几贯,大概还要赊贷七八千贯钱,今日便定下此事,明早去柜坊拿钱!”

  “李九私己颇肥啊!”

  众人闻听此言,都有些诧异的望着李峡,大家一起出门玩乐时,这家伙从来不肯主动出钱,却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存下两千多贯钱。

  李峡被众人诧异中夹杂着戏谑的眼神瞧着有些不爽,便又闷声道:“只有这么多,没有更多了!从今往后,无人会账的聚会,你等也不必再来喊我!”

  众人闻听此言,不免又是嘘声连连,这话说的好像之前这家伙就主动付过账一样!

  “张六事迹我颇有闻,知你必然不是信口雌黄、背信弃义之人。我耶说你造业颇多,想必也不是因为欠缺这些本钱才相邀共事,既然有意带挈,难道我还怕钱帛烫手?只不过我比李九更不堪,一万贯的本钱都需借贷。”

  接着窦锷便也开口说道,听得出他们这些纨绔们也不是全无脑子,对人对事的看法也会受到家中长辈的极大影响。

  张岱听到这里,心中也是颇感欣慰。倒不是因为又拉到两笔投资,诚如窦锷所言,他本身并不缺少本钱,当然也不是纯粹的要拉兄弟们一起发财,而是要借助一下老钱们的人脉关系网络,做事才能更从容。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便抛出自己的详细计划,包括最开始已经确定投资的裴稹都还不清楚他具体要干什么,这意味着眼下确定投资共事的单纯是因为出于对他个人的信任与看好,而非是为了什么宏伟的商业计划。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无疑是非常好的,这也意味着张岱过去几年不是白混的,在一些人眼中他的许诺已经可以拿来换钱了。

  裴敦复虽在席中,但却并不随意介入年轻人的话题,可当听到张岱所言动辄便是上万贯钱帛的来往,还是忍不住将视线从堂中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转移过来,心中直叹如今京中年轻人们都已经如此狂妄了吗?

  他忍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半是好奇,半是出于对张岱的关心,开口笑问道:“我能不能听一听宗之你规划何事,竟然需要调度数万贯的钱帛营作?”

  这事情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绝密信息,同样也不怕会被人抢先拿去用,张岱倒也不讳言之。他甚至巴不得更多人加入进来,以开拓和做大茶叶的市场。

  不过对于人们不甚了解的事情,单纯的讲解只是空口无凭,张岱便让家人奉上从家中取来的各种茶叶,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冲泡起来。

  “张六是要弄茶?这有什么稀奇?”

  见到张岱摆弄器物,李峡便忍不住发问道,可是当他见到张岱直接将茶叶投入沸水中浸润闷泡,顿时便连连摇头道:“你还真是四体不勤啊!这茶叶不加烘焙捣碎、姜枣调和,怎么能够入口!”

  茶叶的应用历史源远流长,但真正作为饮品的饮茶之风则肇始于南朝,由于南方的自然环境更适宜茶树的生产,并不需要精致的选种栽培就能收获品质不低的茶叶,加上僧道等宗教人士的提倡推广,饮茶习俗在江南地区蔚然成风。

  随着南北朝末期,立足关中的西魏政权灭亡江陵的南梁政权,大量南朝人士进入关中,也将饮茶之风带入了关中。

  但直到如今的盛唐时期,茶叶仍然算不上是主流的饮品,各种乳制品、低发酵的果酒等等在宴席中要更加常见。

  李峡所叫嚷的饮茶法算是当下比较流行的一种煮茶法,因为茶叶的加工度不足,杀青、揉捻、发酵等各种基础的制茶工艺都还没有产生,茶叶的风味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必须要搭配其他的佐料才能去涩增香。

  张岱让人从家里带来的茶叶不只是贺知章在山南走访收集到的名茶,还有他之前便安排家人在洛南伊川小规模试种的一些时下精品茶种,全都按照张岱所交代的加工程序进行了程度不一的加工,自然不需要再那么麻烦的配料蒸煮,闷泡片刻后已经开始渐渐的出汤发香。

  “请座主先饮此杯!”

  张岱将壶中橙黄透亮的茶汤倾倒入杯盏当中,然后亲自端到裴敦复案前说道。

  裴敦复将信将疑的将茶汤端到面前稍作端详、继而微微一嗅,当即眸光一亮,轻吹两口后直接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细细咂摸,接着才感叹道:“这茶汤望之鲜亮、嗅之甘润、饮之香甜,大异往日浊汤沸水的滋味,当真奇妙、奇妙!”

  “真有那么神奇?”

  众人见状后都纷纷凑上前来,各自举杯讨要。

  张岱也是来者不拒,韩信点兵一般将茶汤分于众人,几人各自分饮之后,也都如裴敦复一般惊叹夸赞这之前不曾品尝过的滋味,更有人忍不住抓起茶叶来放入嘴里大口咀嚼:“不加蜜糖,怎会如此甘甜?莫非这茶叶是用蜜渍?”

  张岱不理会众人的惊奇搞怪,而是望着裴敦复笑语道:“我欲于城南开山为林、遍植茶树,收采茗芽为京中士民饮食增添滋味,裴座主以为此计可行否?”

  裴敦复并没有直接回答张岱的问题,而是又继续添上一杯茶汤一边细啜慢饮,一边捻起一些干茶叶来放在手心细望,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说道:“这茶味当真新奇诱人,更难得浸泡便捷,省去了煎煮扬涩的繁琐,一旦入于行市,必能大销于人间。

  宗之你拥此奇物,想必也有一番宏图,所以招聚良友,揽钱巨万。只不过城南山野望似荒芜、人尽可用,实则一草一木都各有主家,或是御苑、或是私园,想要广拥作业怕是很难。”

  “座主可有以教我?”

  张岱见裴敦复言有未竟之意,又一想这位府试座主还曾在京兆府为官数年,对于畿内官私情势自然也是非常了解的,于是便又连忙追问道。

第367章 欲为万众治生计

  裴敦复也并没有刻意卖关子,他是真的欣赏张岱这个府试门生,接着便又叹息说道:“京中人物聚集、权门杂列,虽然望似繁华,但也纷争众多,造业做事并不能只凭一腔真情热念。

  事若有所起色,必然遭人觊觎,届时明争暗斗杂乱无穷。宗之你是才俊气扬的少年名士,若是长久的埋没于人事纷扰中,怕也难免才气消磨、宿慧锐减。若只因此几桩庶事便身陷穷斗之中,着实得不偿失。

  我虽然不知这些茶渊源底细,但料想无非造艺、种类不同而已,倒也未必非植于城南近畿不可。四关之外大有天地,尤其江淮、山南之间本就多造此业,若能移步出关,不只造业更加顺利,也能免于闲杂耳目的窥视。”

  张岱倒是没想到裴敦复会如此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说上这么一番话,这算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省却那些场面话而说上一些真实的经验阅历。

  何谓老钱?抛开各种片面美化的词汇,诸如传统、优雅、高贵等等假象,他们的存在就是社会的毒瘤,仿佛水管上的积垢,所掌握的资源流动性小、同时也很少进入到重新分配的环节,一层水碱积垢问题不大,但如果水垢越积越多,就会给水管造成拥塞,彻底堵死社会资源的流动性。

  裴敦复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如今的关中水土资源早已经瓜分殆尽,张岱如果想圈占山野、大造茶园,难度是非常大的。

  就算侥幸让他成功了,一旦有了一定的成果后,在关中这个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也一定会引来众多的觊觎和抢夺。而他也将会身陷各种人事纷争当中,无暇再做正事,最终被人吃干抹净的踢出局去。

  所以单纯的从搞事业这个角度而言,裴敦复劝说张岱远离关中这是非之地,转去其他竞争较少的地界去做无疑会更加的事半功倍。

  虽然说地方上也会有着地头蛇的存在,但是如今的大唐中枢仍是绝对强势的存在,凭张家在朝堂上所掌握的政治资源,到了地方上与豪强竞争,即便不说拥有摧枯拉朽之势,那也是有着众多的手段可以拿捏对方。

  只不过张岱所谓的搞事业要比裴敦复所以为的还要更加内涵丰富,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搞钱,他也根本不必再操心搞这些事情,单单一个汴州飞钱就能让他吃的嘴角流油。

  关中的人事斗争和利益矛盾无疑要比其他地方更加的猛烈和纷乱,可一旦稳定的立足于此,所拥有的意义和回报也会更大。

  高力士所出身的岭南冯氏号为岭南王那又如何?说把你家子弟阉了就阉了,你冯家敢说一个不字?而随着高力士得宠于本朝,他一个阉人在大唐时局中所拥有的权势声望直接超越了他祖宗数代的总和!

  安史之乱闹得那么大,大唐国势都为之中衰,但他们照样不能拿玄宗父子如何,那爷俩说跑就跑。可是中晚唐的皇帝在掌握了神策军的太监们面前,那就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张岱之前劝说他爷爷将家族更多的人力安排在敌方州县,也是有意避开朝中的人事纷扰、从而保全实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中枢的经营不重要。

  如果说在外的一切人事布置都是在画龙,那么在两京之间的安排就是在点睛,没有这提纲挈领的安排,那所有的布置都不过是在画一条死龙罢了。

  这么说吧,就算未来国事矛盾尖锐到张岱不得不做安史,他挥军勤王的同时,也得有一只手先插进关中来将玄宗父子摁在长安别动弹。他们爷们儿只要一跑,剩下时局无论再怎么演变,都是他妈的在打糊涂仗!

  要搞势力就得有人,要养人就得先有地,人和地有了,选择就多了,战略前景就有了。

  关中与关东形势不同,张岱可以在关东搞船队、搞漕帮,但是在关中不行。关中这里皇帝都特么时不时饿的眼冒绿光,漕运资源也是高度掌握在朝廷和官府手中,私人很难插手并做大。

  同时关中的人地矛盾又十分的尖锐,张岱他爷爷张说那么胆大的人都没能在长安周边置办下多少田产,张岱更加不指望靠传统的耕织业聚集人力,所以只能寄望于竞争较少的山野地带。

  张岱并不好斗,但也并不畏斗,尤其是在有着明确的意图和前景想象的情况下,他更加的干劲十足、不畏挑战。想要致君尧舜上,语言是最没有力量的,不听就得打,这尧舜不想当也得当!

  当然这一番心思张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而他当然也有另一套更加冠冕堂皇的说辞。

  “座主所教,诚是良言。我虽然入世未久,但也深刻感受到人情翻覆似波澜的纷扰。哪怕处处谨小慎微、盼能与人为善,但却仍然难免各种人事的纷扰。”

  他先是附和了裴敦复一句,旋即才又叹息道:“只不过我选要造业于关中,也有着自己的几分狂念与思量。秦川有沃土,自古号帝宅。国朝重贤能,裂土赏亲勋。

  恩重士悦,固然上下欢欣,然则地有限而人无穷。夫妇两人自成一户,衍及三代男女数十,而秦川沃土自汉及唐,八百里而已。

  而今朝廷可授之田愈少,民渐失业,或佃于巨室,或浮逃江湖,纵然一时间严刑峻法勒以附籍,但若无业系之,久必复亡。

  是故我才窃计造业于山野,弄事于丘壑,使人得食,遂能安居乐业,以纾窄乡地少人闲之困。黎民得利,我亦得利。别处造业或更顺遂,但也只是利于货殖而少益民生,略远大义,是以不取。”

  裴敦复听到张岱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沉吟片刻后才又开口说道:“宗之你构计宏深,心系社稷与万民,我以货殖小道劝你,当真是小觑后进!

  诚如你所言,关中地狭人多、小民俱困,或佃或奴,无由自主。往年我任职京兆时,同僚上司亦多感慨,但也全无良计。

  虽有括籍田之法,然则关东之田何益关西之民?周召之贤尤需分陕而治,京兆一府之官又如何能均匀天下籍田?

  宗之你闲处着眼、作业于山丘,此事若成,当真能益国益民,是大善之计!我虽然没有崇高势位、巨万家财可以助你,但既然坐闻此事,义不能无动于衷,来日使家奴送钱五千贯相助此事,也盼你能夙愿达成!”

  张岱倒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说辞竟然能够对裴敦复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甚至让他也主动表态要进行投资共事。

  他一边欣喜于自己的蛊惑力更强了,一边连连摆手道:“此事成或不成,我也未有把握。座主但能于事中给以指点斧正,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岂敢将座主勤恳积累、将以养家的钱帛浪使于未定之事当中!”

  “指点是一定会有的,你作计虽宏,但落实起来仍需谨慎。我在京兆府供职数年,人事上确能予你几分指点。投钱共事,也是一定要的。成或不成暂且不论,须知你是由我选荐于国的贤才,今欲作计立事,我若不肯信任,岂不是自认选才不贤、有负国用?”

  裴敦复又微笑说道,他是真的很欣赏和赞许张岱的这个想法,参与进来也是想积累一些事务的经验,如果事情真的可以顺利经营起来,未来他主政一方时也可循此思路以施政。

  张岱见裴敦复一定要塞钱进来,便也不再拒绝,但在想了想之后便又说道:“诸人共事,尤需公平,既立规矩便不可违背!座主虽是贤长提携少幼,但既相与事,还是不能例外。前言若相与事必以万贯为限,今座主只需具钱五千贯,余数我来补足,仍计万贯的本钱!”

  “你啊,还真有公正强直的处事风范,怪不得能受同侪们如此钦佩信任!也罢,我是不如你等少徒尚有亲长可以帮补用度,一门老小生计俱系我一身,那便先笑纳了你这一份赠礼!”

  裴敦复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旋即便又笑语说道。

  若是实实在在的钱帛,他当然不能生受张岱五千贯的豪赠,但今事还未成,所谓的五千贯垫资也是要用在这事情当中,他接受下来倒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倒是张岱这种做事的态度,让他更加的欣赏,也更加期待此事能有一个好的发展。

  堂中其他少徒在摆弄张岱所带来的几种茶叶的时候,也在侧耳听他与裴敦复的对话。

  当得知自己等人所将要共事的并不是简单的牟利生财,而是如此有意义的大计,李峡、窦锷都忍不住眉飞色舞,就连裴稹也是一脸坚定与向往。人对崇高的理想,向来都有一种发乎本能的向往,只不过在实践力上存在差距。

  就在裴敦复表示要出钱的时候,其他几人也都跃跃欲试,想要力所能及的稍作投资,可当听到张岱对他这位座主都必须要收钱万贯才肯共事,他们也都无奈的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没能下定这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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