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米其林评级的三星小店 第205节

陈阳把壶放进锦盒交给师妹，然后朝蒋祥明拱了拱手算是谢过。

等蒋祥明和钱师傅跟着代驾离开后，送别的几人顿时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共同话题一般。

陈阳看两个师兄躲闪的眼神，于是笑道：“今天忙了一天，二师兄，我跟大师兄先找个地儿休息去了，谢谢款待！”

潘启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跟在他身后的罗志勇说道：“房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罗志勇好像突然一下酒醒了，眼神很清明。

这边黄立群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罗志勇道：“志勇，你把房卡给我们，我们打车先去酒店休息了！”

罗志勇看了一眼潘启明，潘启明道：“师兄，叫志勇送你们过去！”

黄立群摆了摆手：“不用了，今天一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们自己打车去就行!”

潘启明想了想也不勉强，于是朝罗志勇点了点头。

等陈阳众人坐上的士走远后。

罗志勇看着远处的车屁股，终于憋不住心里的话：“师傅，现在兆业不听劝去了帝都，以他的性子迟早有一天要跟师爷的徒弟碰一碰的，到时候面子上肯定不好看。”

潘启明静静等他说完，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徒弟：“所以你也跟着他胡闹？你今天对你师伯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罗志勇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他本来就是欠您的！”

“谁欠谁的？不过都是老天注定的事情！”潘启明感叹道。

谁知罗志勇却不认可他的说法：“师傅，当年你不争，所以只能被赶回扬州迎宾馆，但现在你再不争，那华国菜系传承人的身份可就危险了！”

潘启明沉吟了半晌，摆了摆手：“不要说了！”

罗志勇还想争辩几句，但潘启明突然瞪着眼看向他：“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的事业吧！”

“老婆老婆天天不着家，跟着一帮赌鬼鬼混，你呢？天天喝酒，天天应酬，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

见徒弟还有些不服气，潘启明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道：“志勇，师傅不是不想争，而是真的争到了，你有没有想过，会失去多少？”

“可是现在没人知道部|委正在评选华国菜系传承人！你是苏省餐饮协会的副会长，这才提前得到消息……”

“你怎么知道黄师兄不知道……”

罗志勇闻言，猛地一怔，是啊，帝都那边，帝都餐饮协会肯定也会得到消息，黄立群本身就挂着餐饮协会副秘书长的职务。

苏省这边的消息都是联动的，他可能因为在协会里级别的原因，消息没有潘启明这个常务副会长灵通，但吕小燕在帝都餐饮协会的影响力，收到这个消息只会比潘启明更早！

想通了，罗志勇也沉默了。

憋了半晌，他才喃喃道：“难道又要看老爷子的脸色？”

潘启明叹了一口气：“师兄也确实比我更适合这个头衔，毕竟他淮扬菜全通，不像我，只学了师傅手里的扬州菜，淮安风味都是靠自己摸索和东拼西凑来的。”

这句话说完，师徒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另一头，陈阳他们到了酒店。

陈阳洗漱了一番后，坐在床边想了想，刚准备到师兄房间坐坐，没想到此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不是黄立群又是谁！

“师兄！”

“找你聊聊天，不影响你休息吧？”黄立群拿着自己带的茶杯，里面是他刚换的新茶。

陈阳笑了笑：“正好准备去找你！”

二人来到陈阳房间的茶几前坐下，黄立群问：“找我什么事儿？”

陈阳笑了笑，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黄立群见了这副表情，笑骂了一句：“鬼精鬼精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师兄这么晚不休息，想跟我聊聊往事，做师弟的洗耳恭听！”

黄立群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拧开杯盖也不喝茶，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回忆中。

“其实我不是师兄弟里最聪明的那个！”黄立群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让陈阳觉得有点凡尔赛的意思。

“那时候师傅进了刚开门营业的华国大酒店，也就是夏宫的前身，做了厨师长！我们这些年轻人多多少少听说过师傅的名头，砧板皇帝王杜坤的徒弟，那可是身上有国宴传承的大师！”

“我们几个人当时就想啊，要是能拜在师傅的门下，学习真正的手艺就好了！”

“师傅对我们很好，虽然脸臭脾气冲，但该教那是真教。”

“我们虽然不是师徒，但关系胜似师徒！”

“后来拜师这个仪式又盛行起来，师傅就收了我们几个徒弟。”

“不过师傅说，我们中只能有一个传他的衣钵，其他人都只能学一部分，比如有的人学了苏帮菜，有的人学了淮安菜，有的人学了扬州菜。”

“当时师傅经过对我们的考察，决定从我和你潘师兄两人中挑出一个学他的全部手艺！”

“本来潘启明希望最大，可后来因为一件事让师傅选择了我。”

陈阳听到这里好奇地问：“什么事儿？”

“我要结婚了，可女方家里嫌弃我是农村户口，公司当时有一个解决农转非的办法，但最起码要二厨以上的位置。”

“当时师傅传衣钵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公司里领导说了，想要升二厨必须是师傅传衣钵的弟子，所以……”

陈阳恍然：“所以师傅为了照顾师兄，就把这传衣钵的机会给了大师兄你！”

第270章 恩怨

说到农转非，现在很多年轻人估计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的农转非就是把农业人口的户籍变更成城市户口。

很多人肯定说了，我转这干嘛？我在村里把地一租，每年拿着租金，还有国家补贴，农村宅基地我想干啥干啥，去城里？住鸽子笼，享受热岛效应吗？

这话没毛病。

但在改革开放那会儿，因为城市的发展需要把当时过剩的农业人口转变成非农业户口，乍听好像差不多，但这里面国家配套了很多保障政策。

众所周知，五六十年代，华国的农村生活很苦，在老人的观念里，农转非之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以享受各种城镇居民的养老、教育、医疗方面的福利。

这样就不用像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土里刨食了。

所以，当时农转非对于一个农村出生的青年来说，简直改变人生命运的大事，这是要倾全家之力，找各种关系，花多少冤枉钱都未必能办成的大事。

而且，农转非后的城镇户口也是当时很多人找对象的标准。

小伙子如果是农村户口，很多人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的。

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当时吕小燕就是因为照顾黄立群，这才把传衣钵的机会留给了他。

“那潘师兄又是怎么被《赶》回扬州的呢？是谁赶他走的？师傅？”陈阳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黄立群摇了摇头：“师傅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当时我们都属于借调性质进的华国大酒店。”

“你潘师兄高中毕业考进了扬州商业学校烹饪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在扬州迎宾馆。当时华国大酒店开张需要抽调一批年轻厨师，所以就把你刚工作的潘师兄调进了帝都！”

陈阳恍然，这又是一个烙刻着时代印记的往事。

当时苏省有两个非常有名的教授烹饪专业的中专。

扬州商业学校和淮安商业学校。

两所学校都是当时商务部下属的中专，在那个年代部属的中专生也是很吃香的。

刚毕业就被分配到各个政府机关或者国企、事业单位。

扬州商业学校烹饪专业的潘启明刚毕业就被分配到扬州迎宾馆这种国企工作，在当时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没错，当时做一名老师或者做一名政府机关公务员，还没有在国企工作的职位来得吸引人。

尤其是扬州迎宾馆，专门负责扬州政府接待国内外来宾的专业国企，能进这里，不知要让多少人羡慕。

但当时同属国企的帝都大酒店则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借调后能被帝都大酒店转关系、留下工作，那最起码的福利就是解决帝都户口的问题，帝都哎，在当时，谁不以拥有四九城的户口而骄傲？

所以留给吕小燕的选择题是：选择黄立群，可以解决自己这个大徒弟的农转非户籍问题、可以让大徒弟体体面面地结婚，可以解决大徒弟的帝都户口，一举三得。

可如果选择二徒弟潘启明，那就只能解决二徒弟的帝都户口。

孰轻孰重，站在吕小燕的立场上自然不难选择。

但站在潘启明的立场上呢？

陈阳把自己代入潘师兄的立场……

明明自己天赋更高，却只能学到师傅的扬州菜，却只能灰溜溜地借调结束回到扬州，却只能从按部就班的功成名就变成不进则退的奋不顾身。

想到这，陈阳都觉得潘师兄今天表现很不错了！

看表现，最少这么多年他从没跟黄师兄为这事儿红过脸，不然两人见面，黄立群不可能那么高兴、开心。

“可为什么呢？”陈阳觉得好像遗漏了点什么！

“什么为什么？”黄立群问。

陈阳想了想：“可是为什么罗志勇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出来？”

“都几十年不提了，大家相处的也都不错！为什么？”

黄立群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扬州夜晚的万家灯火：“我猜，可能是因为《华国菜系传承人》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