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346节

很快，又有一节列车开抵济南，济南全城喜气洋洋，胶东第一期作战红军全面告捷的消息已经轰传全国，济南市民纷纷走上街灯庆祝这一重大的胜利，少有人注意到这节特殊的专列已经停在了济南火车站里。

当车门打开时，只有前来火车站迎接的陈更新等少数一行人，才知道整个中国在今日的精神领袖、整个社会党和红军赖以前进的道标——中国革命的旗手、导师和开路人林淮唐也来到了济南。

为了不影响前线军事计划的协调和执行，前指委员会的大部分成员都还留在总司令部中，一般参谋军官也都在那里，只有陈更新和他的参谋副手秦汉唐两人及少部分警卫来火车站迎接林淮唐。

林淮唐同样是轻车简从，中执委、中革军委和中央各部委机关的大部分领导人也都还留在徐州工作，只有林淮唐和林时爽两人赶来了济南前线。

林淮唐身姿笔挺，他的身材在此时的中国人里本来就算比较高大，数年来的军旅生涯更锻炼了他的筋骨体魄和气质，只是站在车门前，就像一柄隐含锋芒于剑鞘之中的利刃，给人以寒光将出的压迫感。

林淮唐最亲密的战友林时爽站在一旁，脸上带着那经典的温和笑容，则如一颗挺拔的松柏，代表中国文明里最传统的那种君子形象。

“汉郎，兆清，你们做得极好，做得极好啊！”林时爽率先张开双臂，把陈更新和秦汉唐两人同时涌入怀中，“中央对前委的军事工作表现完全满意，胶东第一期作战的成果之斐然，简直超过了中央最理想的战况。”

林淮唐还比较矜持一些，他慢慢走下火车，先跟陈更新、秦汉唐两人分别握手以后，才淡淡说道：“收复青岛……这是近世以来中国自帝国主义列强手中收回殖民地的首个先例，有极重要的历史意义……我们这一代人承担着这种特殊的使命……每一个人都应当各尽其责，在自己的岗位上完成好相应的工作……我们的背后，不是虚无缥缈的国家和民族，甚至也不是那沉重的历史，而是千千万万饱受苦难的中国老百姓，国民殷切的眼神就我们身后，红军一定对得起这份期待。”

陈更新和秦汉唐两人都很镇定，这段时间来他们都泡在前委司令部内，几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为了整个作战计划的顺利可以说是废寝忘食，就连睡觉都没有睡过多长时间，两人的面庞都明显消瘦下去许多，陈更新本来就很清瘦的一个人，更是显得整个脸颊都完全凹陷进去。

自从红军对日本军队开战以来，国内舆论上的反对声音可是一点不小。毕竟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历史，都证明着中国军队只要与列强作战，结果一定会是惨痛的失败，本来在清党反奸运动中已经被彻底打压下去的反动派声音，这段时间就借着反战的口号又重新跳了出来。

不仅中央的战略决策受到舆论攻击，就连正在山东前线浴血奋战的红军战士们也颇受物议的攻击，还有一些报纸制造谣言，乱说什么陈更新、方声洞等人军阀成性，大战为其养寇自重云云，完全是以封建军阀式的观念来衡量社会党的革命武装，荒诞可笑之处自不必说，但这种舆论确实也是大伤卫国军人之心。

陈更新低下头，温声道：“日军青岛派遣军三分之二作战兵力已经覆灭，各纵队在青岛至崂山湾之间毙伤俘日军共计二万一千余人……中央最重视的俘虏问题，我军共已俘虏日军八千余人，实为近代以来中国军队所未有之空前胜利。”

他的语气虽然温慢，但话里话外任谁都能听得出饱含的深深喜悦和战胜的强烈自信，毙伤俘日寇两万多人，这样的大捷，也实在是一洗大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对外国战屡战屡北的耻辱啊。

任何一个军人，能够有机会亲手洗刷自己国家的耻辱，都是历史所赋予的机遇，可遇不可求，陈更新他们这一代人生逢中国国运的触底反弹，激动感慨可想而知。

“青岛派遣军还有九千余名残兵困守崂山湾附近的滩头阵地。”秦汉唐补充说，“日军虽然组织了舰队试图靠岸营救，但此前德国军队在崂山湾内也布设了许多水雷，再加上红军集结了相当强大的炮队火力在陆地上压制敌海军舰队，因此两天以来，日本海军始终逡巡徘徊于崂山湾外围，并没有出现强行突入营救的动向。”

林时爽微微点头，赞同道：“日军的登陆部队属于常备师团，兵士训练程度高、装备好，特别是大批重武器即便放在欧陆战场，也足称标准步兵师的规格。这次胶东战役的重点就是实行了歼灭作战，我军以很小的伤亡，充分利用了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取得这样重大的胜利，你们做得真是极好……对崂山湾余下的九千残敌，要在期限时间内迫使其缴械投降……”

秦汉唐问道：“期限时间到达以后呢？”

林时爽目中寒光闪烁：“时间一到，未免日军增援或实施大规模营救，应当不择手段立刻将其予以彻底的消灭！不遗一敌于我国家！”

林时爽在社会党中从来都以温润君子的形象示人，但林淮唐很清楚，如果有什么事物将阻碍到革命前进时，那么林时爽的杀伐决断之心，恐怕还要比刘师复、方声洞这些党内的极左派都来得更为坚定。

“胶东北线战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林淮唐问道，“日军第二波次的登陆部队你们预计什么时候会到山东来？青岛派遣军可以靠德军牵制、消耗，我们红军其实是打了一场巧仗，谈不上是硬桥硬马的和日军摆开阵仗开打，接下来对这第二波次的登陆部队，可没有德国人帮忙，全要靠我们红军自己了！前委一定要做好兵力的调度和部署，日本人的青岛派遣军刚刚吃了被前后夹击的亏，咱们红军可不能立刻就重蹈人家的覆辙。”

日军在山东付出这么大的损失，后续继续增兵找回场子，那是很容易就能预料到的事情。问题在于日军的第二波次部队将在什么地点登陆？登陆的部队规模又会有多大？登陆时间又会在什么时候呢？

不过胶东战役的第一期作战，由于日本海军舰队增援及时及二纵作战不力的缘故，给日军在北线留下了从莱州到龙口一线的登陆场，这就使得日军第二波次部队的登陆地点几乎百分百确定到了这一线。

红军只要及时调整部署，针对胶东半岛北部港口形成一条新的战线就可以了。

只有日军第二波次登陆部队的兵力规模和具体登陆时间，较为难以预测，所以红军必须尽快做好回防的准备了，否则一旦日军迅速登陆发起南下作战，就可能使红军自己腹背受敌。

陈更新对这些问题，表现反而十分从容，他一一向林淮唐做了解释：“……前委和政保局对这几个问题都有确凿把握……日军登陆规模不会超过三个师团，我们认为以两个师团兵力的可能性最大……胶东半岛北面海域岛屿众多，还有我国大量渔民在此海域频繁活动，日军舰队不可能悄无声息开至莱州……根据渔民们的报告，前委预测日军第二波次部队将在两天或三天后登陆莱州。”

林淮唐眯起眼睛，轻轻挥手：“那就以今天……以今天十五时为最后期限，崂山湾的青岛派遣军残部若不投降，前线红军就要在今天下午十五时后将日军残余部队彻底消灭殆尽，再之后的回防北线部署，还要看前委的努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崂山湾！

济南全城市民都陷在了胜利的狂热情绪当中，反而是前委司令部的气氛在如此反衬之下显得异常肃杀和冷静。林淮唐过去常常强调地方上不要搞什么形式主义来欢迎他，但当他第一次在济南受到如此简单的迎接待遇时，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一时间失笑不已。

前委司令部中人声鼎沸，所有参谋人员都打着电话、传递着消息、测绘着地图或者在重新校正某些部队的具体位置，一副硕大的山东省军用地图上面，已经被红蓝铅笔密密麻麻写满了数以千计的标注。

在胶东地区的位置上，一道红色的箭头直指崂山，代表着此刻正在对青岛派遣军余部进行最后攻势的南线部队。在莱州一带，则有数道红色的防御线层层布防，李济深带着几名参谋军官正在往莱州和龙口附近标记上全新的部队编号。

司令部里的所有军官，军装都已散乱，大部分人头发也是好长时间没有洗过的样子，脸上很明显能够看出厚厚的一层胡茬，许多青年军官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眶也深陷进去，深重的黑眼圈看来同样是许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

林淮唐不太想打扰这些军人们正在忙碌的事业和工作，他和林时爽两人一起静静站在司令部的大门外，面带笑意地望着这群年轻到过分的红军精英，眼里望见的满满都是黄花岗七十二志士四年前的模样。

“主席！”

最先看到林淮唐一行人到来的是姚雨平，他赶忙迎到门口来，不过林淮唐摇摇头，用不容置喙的声音说道：“继续工作、继续忙，不要管我，你们的任务最重要！”

青年军官们一时间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直到李济深皱起眉头，怒斥道：“呆着干嘛，快过来调一下十一师的部署！”参谋们才重新投入到杂乱忙碌的军务当中。

姚雨平走到林淮唐身旁，报告道：“主席——我军一线作战兵力已经达到十四万人之多，像这样大规模、高强度的作战，对后方军需供应的要求也是空前困难，实为红军军兴以来所未有，总后勤部方面面临的情况十分棘手。胶东一期作战后，我军虽然缴获之巨犹如山积，但各式各样的日军枪支、火炮、装具和弹药，也大大占用了铁路运力，破坏了总后和交通部、铁道部制订的运输计划……”

“胶东第二期作战，压力绝非一期可比，主席，山东十余万红军战士还需要后方更强有力的支持啊！”

中央为了这场大战已经提前准备囤积了无数物资，但这些军用物资和铁路运力的规模，虽然相较于国内战争已经是天文数字，但在和日军真的进行了近代化规格的国战以后，这些资源的规模就又立刻显得不敷使用了！

林淮唐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前委司令部里洋溢的兴奋之情，也能感受到所有军官身上沉重的压力。胶东第一期作战有赖于德军的牵制，红军实际上是在完全掌握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发动攻击，这么大的优势结果居然伤亡也很不小，接下来的胶东第二期作战，可就没有这种取巧机会，红军要和大概两个师团以上的日军部队摆开架势对攻，难度绝对远远高于一期作战。

“你们放心，不止是中央，我们整个国家，我们所有的国民，还有国内外一切热爱和平、友善待我的人民，都将是红军最为坚强有力的后盾。国际形势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欧战僵持之局愈发明显，日本人不可能长期把力量消耗在中国战场，错过利用欧战发展国力的绝佳机会……二期作战就是这次战争的胜负手，红军不需要消灭掉日军第二波次登陆部队，只要能阻遏其攻势，那么战争的胜利就将落于中国人民之手！”

林淮唐一边说着，一边走入司令部内，他走过每一位青年参谋军官的身旁，拍着他们的臂膀微笑道：“从鸦片战争以来，从太平天国起义的失败以来，甚至从辛酉政变、戊戌变法以来中国都一次次错失了历史的机遇。庚子国难，我们的国家沦入世界上最悲惨的境地，我们的人民更是饱受苦难的折磨……

你们是辛亥革命的一代人，既然背负上了人民的殷殷期望，就要把应该完成的工作都做好！……我今天在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历史对中国社会党人、对人民红军，总会有一个恰当的评价。同志诸君！怎么样？！”

司令部内先是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双耳静静聆听着他们心目中那位英雄的训词，接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致的欢呼声：“战斗罢！战斗罢！战斗罢！”

恰在此时，渤海的风浪之中，满载两个师团日军士兵的舰队，也终于靠抵莱州。日军改变了原定在莱州、龙口两地同时登陆的计划，把第二波次的登陆部队广岛第五师团和熊本第六师团，都集中在莱州湾进行登陆。

这是由于此刻青岛派遣军在崂山湾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然传回日本国内，在本土造成轩然大波。大本营方面正面临着各界的强烈责难，自明治维新以来，即便是露西亚帝国都未曾让日军付出过一整个师团被歼灭的惨痛代价啊！

所以第二波次的山东派遣军当然更为小心翼翼，除两个师团的独立部队以外，为了增强山东派遣军的实力，大本营还临时抽调编制了一系列的混成旅团进行协同作战。

这样山东派遣军在莱州湾第一次登陆的部队，即多达三万五千人，后续援军还有近四万人左右的兵数，只要能够稳住阵脚，足可以击破任何中国军队。

崂山湾这时候已经成为了日本军队历史上最惨烈的地狱，九千名残兵在中国红军连绵不断的猛烈轰炸下根本无法立足，阵地一缩再缩，情况惨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身为青岛派遣军司令官的神尾光臣，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居然还死撑着没有切腹自尽，也算得上是日本军人中的一朵奇葩。

当他的副官前来报告红军已发出最后通牒时，如果派遣军九千残兵不缴械投降，红军就会将他们全部消灭时，神尾光臣还是以“默杀”二字回答。

默杀，在日语里就是不予理睬、置之不理的意思。

到这地步，就连那些极为激进的少壮派参谋军官们，都对神尾光臣的态度感到迷惑了，不战、不降、不守、不走，尚有何办法！

而在青岛派遣军最后一道防线的外面，已经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日军士兵主动放下武器向中国军队缴械投降了。大正时代的日军尚未如后世昭和军队那般死硬，人类还没有被彻底改造为顽石，军国主义的教育虽然已逐渐开始盛行，但也没到真正深入人心的地步。

更何况红军的政治攻势同样猛烈，过去红军散发的大量政治宣传材料此时开始渐渐发挥作用，有的日本士兵就是手持“日本军队士兵的真正要求是什么！”向红军投降的，另外也有一些日军军官开始丧失斗志投降，到最后就连神尾光臣司令部内的参谋人员都已经走出工事，向红军缴械。

只有神尾光臣本人还和久留米第十八师团的军旗护卫队，一起守在海边。他咬着手指，好像神智失常，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竟然还认为有机会获得海军军舰的营救，一步步踏入大海之中，直到海水灌入神尾光臣的口鼻中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继而就跌倒在海滩上痛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还是那些军旗护卫队的士兵比较称职，他们在红军彻底包围上来之前完成了销毁师团、联队军旗的全部工作，连带有流苏的长长旗杆也粉碎在了烈焰之中。

这一抹朱红色的火焰，照得崂山湾的海水澄清明亮，数百名红军战士持枪包围了上来，神尾光臣没有自杀，他只是呆呆傻傻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给他体面

东京。

“皇国军队无中国之主动邀援，就贸然出兵，不仅是施加压制干涉，而且将招致英国，特别是米国之猜疑，不仅不能指望其支援，而恐今后将带来许多忧患。帝国陆海军虽能压制中国、独国军队，而遗憾之事则是与英米关系恶化，使帝国不能充分享有欧战之景气经济。”

青岛派遣军在崂山湾的全军覆没已经震惊了全日本，东京街头那群桀骜不驯的浪人又行动起来，到处打砸破坏政府部门的官邸，甚至连一些军人都遭到袭击受了伤。

国会里成日以自由民权为口头禅的护宪派议员们，也抓住了军部的这一重大失措，开始发起了规模浩大的政潮，矛头直指陆海军大本营。

外务省方面已经在内阁会议上小心翼翼提出了英法等协约国盟友的不满态度，欧陆战局越来越紧张，而且战争很明显出现了长期化的趋势，这种情况下英国、法国还有俄罗斯，都极力反对日本继续深陷在中国战场的泥潭里，这不仅将使协约国失去一个颇有实力的盟友帮助，而且万一把中国推入同盟国阵营可就麻烦了。

第一次胶东战役的结果，已经证明了中国军队绝非一群农民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它有着确确实实的战斗能力存在！

上个月由于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的弄巧成拙，使土耳其加入同盟国阵营，已经给协约国的地中海战局带来了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

如果中国再加入同盟国……英国现在的内阁恐怕马上就要垮台。

除了外交关系以外，亲英美的元老重臣西园寺公望公爵还提出了战争军费不足的问题。如果要继续维持对胶州湾、莱州湾和烟台等地的海上封锁，还要维持一支多达七万人的山东派遣军在中国作战，那就必须在国会上通过一项新的军费扩大案，可想而知，以现在国会对军部的批判声音，这项法案也是肯定没有通过的道理。

不过西园寺公望本来就是海军一派，这次日军在崂山湾的全军覆没主要打击到的是陆军，所以西园寺公望公爵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压制朝野上下的陆军势力。

元帅陆军大将山县有朋公爵和前首相桂太郎，就都严重怀疑国会议员和外务省官僚，之所以突然就对军部发起这样激烈的批评，背后肯定是得到了海军一派的萨摩藩阀势力支持。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作为陆军领袖的山县有朋并没有去对抗这股攻击军部的舆论，反而是授意他的党徒桂太郎等人，甚至还联络了目前在自由民权运动里颇有声望的北一辉，一起向内阁提出意见书，严厉批评了政府对中国用兵问题的考虑不周，声调之高还比那些护宪派议员都要厉害。

当然……

山县有朋的攻击重点，在于政府而非陆军的问题，他发起的舆论攻势就是一转矛头，把攻击方向转移到了海军支撑的山本权兵卫内阁身上。

海军和外务省在外交立场都亲协约国，而英法俄等国希望日本出兵是稳定远东地区的局势，而不是希望把中国变成日本的领土与势力范围，对于其而言，相较于在远东制造出一个膨胀的日本帝国，还不如让中国获得德国撤离东亚以后留下的利益。

而且就出兵数额，协约国不过希望让日本军队压制德军而已，此前青岛派遣军五万余人的规模其实就已经很超过英国的容忍范围。只是那师英国人尚估计德军的存在，可现在德国已经把青岛移交给中国政府，德国的陆军悉数撤入中立区内解除了武装，海军军舰也都出售给了中国，英法美俄等国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容忍日本的进军。

七万人的山东派遣军！

理由何在？现在青岛的德国军队可是已经解除了武装。这七万山东派遣军没有了进攻德军的理由以后，再继续侵犯中国领土，那就是赤裸裸的宣战啊，协约国即便不予以道义上的谴责也必然会在外交上对日本施加压力，英国和美国的态度最为至关重要，稍有不慎，日本就可能失去参与欧战战争景气的好机会。

那么大正年间的天佑，自然也就错过了。

桂太郎和长州藩的后起之秀陆军军务课长田中义一，一起带着北一辉赶赴山县有朋的公爵府上。他们在数名下女的引导下步入茶室，小心翼翼将外间局势的变动告知了这位在幕后操纵日本陆军大权的明治元老重臣。

“与公爵阁下所料相当，各界政潮转而向内阁攻击，山本权兵卫自顾不暇是不能再向陆军发起攻击了。”

北一辉还是第一次见到山县有朋这种级别的重臣，他一路跟着桂太郎过来，所闻所见公爵府的豪华装潢、众多下女的秀丽美貌，还有桂太郎和田中义一这样的军界高层都要在元帅公爵面前俯首帖耳，摆出一副卑微的模样。

如此威势，怎么可能不让北一辉升起“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呢！

山县有朋喝着茶说：“青岛已经被中国人控制，我们再要想占领青岛，无论从军事上来说还是从外交交涉方面来讲，均为千难万难之事。海军的门户之见，竟给帝国八纮一宇的伟业造成这样恶劣的影响，西园寺公望和山本权兵卫难辞其咎，皆为国之罪臣。”

桂太郎跟着骂道：“海军的非国民啊！”

北一辉缓缓抬起头来，将这位自幕末明治以来就叱咤日本政坛的大人物纳入眼帘之中，慢慢说道：“阁下，东京和神户的教师团体也提出了撤兵的要求，并且在全场一片掌声之中得到了通过。国民对于撤军的的呼声现在虽尚未高涨起来，但若战费一事影响经济，甚至由于外交牵涉的关系影响到我国对欧洲各国的战争出口，那么恐怕此刻对出兵中国的支持之声，立刻就会全数化为反对之声。

军部若能预见国民民意的变化，阁下即能在民意之前发出撤军呼吁，如此即可将陆军所面临的沉重指责与压力，一转再化为国民对阁下的敬意……绝体绝命的危机便能彻底解决。”

桂太郎带北一辉来这里，本意是要利用他在自由民权运动中的影响力为陆军做御用文人，没想到北一辉却直接提出了和陆军方面彻底冲突的建议，桂太郎当然立刻加以反对：“青岛派遣军在中国全体玉碎，失败之大，为明治军兴以来第一惨痛。若就此撤军，皇国军队的威名和光荣历史都将不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