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79节

“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这个李谦，他哪里是读书人，他就是个土匪！”等李谦的汽车扬起一股灰尘远去之后，吴敬恒这才忍不住怒骂道。

李谦回了联合研究所，见上海大学的师生都被转移到这里了，便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对师生们说：“各位同学，各位同仁，你们都知道我李谦一向是主张科学救国，教育救国的。回到上海之后，我的精力就都放在促进这两样上了。可谁知道，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天不仅仅是上海，在北京，张作霖也在到处抓人杀人。新老军阀沆瀣一气，残害人民，而以上海之大，甚至是中华之大，竟然连一张安稳的书桌都放不下了！连一张安稳的书桌都放不下了！”

说到此处，李谦忍不住落下泪来。

“今天我得到消息，说有一群王八蛋要去上海大学害人，我立刻就赶了过来，但是你们觉得，那帮子王八蛋真的是我挡住的？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平时和你们将，读书不能死读书，也要锻炼身体，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我自己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要是只是吴敬恒这老东西这样的，我一个可以打他这样的八个！但是光靠我一个人，也是挡不住这么些人的。他们为什么不敢冲进去？不是怕我，而是怕我带来的那些外国人。

那几个印度巡捕是我花人情请来的，那个爱尔兰人——呵呵，大家都学了英语，不像那些王八蛋啥都听不懂——他的话中，俚语太多，的确不好懂，但是至少第一句，大家都听得明白，和咱们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就靠着这么几个外国混混，我李谦狐假虎威，就把这帮子怂坏怂坏的王八蛋吓退了。但是那几个外国人就真的能打得过那么多王八蛋？他们也一样是狐假虎威而已。只不过在他们身后，是欧美列强。而那些王八蛋，不过是帝国主义的走狗而已。但是今天我其实是拿着我们都希望能打倒、能驱逐的欧美列强当了护身符。想到这个，我心里也不是个味呀。

同学们，同仁们，大革命到现在已经受到了挫折，甚至我可以说，大革命暂时失败了。但是，国破山河在。华夏还在，我们心中的热血还在，我希望大家一方面能在这个时候保护好自己。‘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如今正是明入地中，天下最黑暗的时候，我希望大家能保护好自己，以待有用之时。一方面，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所在，不要忘了救国救民之志。黑夜再长，天总有要亮的时候，坚持加上奋斗，我们就总有战胜黑暗的时候。

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如今的局面下，时间长了也不好说。古人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会安排大家偷偷的离开上海。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赶紧去处理。各位同学，各位同仁，希望将来，我们能在一个打到了列强和军阀的新中国里再见！“

说完这些，李谦便又乘着那辆车头撞瘪了一块的奔驰，去找考尔。

“考尔先生，不好意思，我把你的那辆奔驰撞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事，我会帮你修好的。如果你觉得修了的不好了看，嗯，也可以把车卖给我。”李谦一见面就说。

“什么，李，你出车祸了？”

‘嗯，有个傻逼，突然抢道插进来，然后我就撞在他侧面了。我没什么事，你的车也就掉了点油漆。不过那辆福特就惨了，直接翻到路边的水沟里面了。“李谦道。

“你人没事就好，车才几个钱？”考尔道，“只是如今这么乱，你怎么还出去乱跑？”

李谦正要说话，考尔的秘书走了过来，对考尔小声说了点什么，考尔便向李谦致歉，然后和秘书一起走了出去，过了大概两分钟，考尔先生又走了进来。对李谦道：“李，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认真地谈一谈。嗯，你对于现在外面的清党怎么看？”

“国民党自己玩自己，关我啥事？”李谦道。

“那你刚才，蒋介石那边已经在抗议我们工部局的人干扰他们清党了。”

“刚才？刚才他跑到上海大学抓人，我是上海大学的校长呀，他连说都没说，就跑到我的学校抓人，你说，这样是换了是你，你不管？这学生，那都是我的人脉，是我将来的财富！他们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到我的花园里，破坏我的财富，居然还来个小偷先告状！”李谦道。

考尔知道，这类大学的学生，对于校长来说，那都是人脉，都是财富。校长和学生，老师和学生，很多时候都会是利益共同体。很多人宁愿倒贴钱都愿意弄个大学校长做做，那就是因为这些将来的人脉能给他带来很多好处。这是一本万利的长线投资。考尔想了想，要是换了是他，谁TMD敢跑到他的花园里，挖他的玫瑰花，真以为大爷在花园里面准备的那挺M1917是用来给花园浇水的？

“这个我可以理解，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考尔点点头道，“你还兼职了好几个校长，我们都会和蒋介石将军谈谈，让他尊重一下你的花园的。”

反正美国也好，英国也好，要求的也就是蒋介石反苏反共而已，至于具体他多杀几个少杀几个，他们才懒得管。

李谦自然是向考尔致谢。但考尔接着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三鑫公司的杜月笙，在自己家里被人打死了，他家里死了一百多人。另外三鑫公司的仓库也遭到了袭击，货物都被人丢进了黄浦江。”考尔望着李谦，“李，我们是朋友，是合伙人，你该不会对我说，这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李谦听了，笑了起来：”我的朋友，你知道杜月笙在中国，就类似于美国的谁吗？”

“谁？”考尔问道。

“当然是卡彭了。”李谦说，“杜月笙就是上海的卡彭。我听说不久前，卡彭在自己的住处，被几十个手持司登的暴徒冲进来打死了。然后我们在美国的生意立刻就好起来了。我们的枪，论成本现在大概是不到十美元，出售价格是十五美元。但是在美国，十五美元已经买不到我们的枪了，只有某个中间商那里还有150美元一支的司登出售，而且还供不应求。”

考尔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因为李谦这话，隐隐地是在说他在耍花样，好减少给李谦的分红。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但是他决定装傻不说话。

“我的朋友，这给了我启发，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卡彭被我们的枪打死了，我们在北美的市场没这么大。毕竟随着他的死，大片的利益要被重新分割，为了分割这些利益，有需要有更多的司登。”李谦说，“就像数学和物理的规律，无论是在西半球，还是在东半球都起作用一样，我觉得，这条经验也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所以我想，如果上海的卡彭也死了，而且也死在司登之下，那么上海的市场一定也能迅速扩大的。所以，为了我们的生意，我们有需要让杜老板为此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这不是很应该的吗？我们是合伙人，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理解我，支持我的。您觉得呢？”

考尔望着李谦，过了一会儿，他哈哈大笑起来道：“李，你说得对，嗯，杜老板不会白白牺牲的，他的牺牲一定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利润的！”

接着他掉头朝外面喊道：“比尔，去帮我拿两杯香槟过来。”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李谦说：“李，我知道你一贯不喝酒的。但是香槟度数低，喝一杯不要紧的。一来我们要庆祝一下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二来呢，也是向为我们的生意做出了牺牲的杜老板表示一下感谢，所以这杯酒，我觉得你不应该推辞。”

第九十二章 为啥都喜欢当校长

在上海大学碰了一个大钉子之后，吴敬恒怒气冲冲地就回到了上海临时政治委员会。这是蒋介石到上海后拉着一帮子国民党右派建立起来的一个旨在代替上海工人武装起义之后建立的特别临时政府的机构。吴敬恒便是这个机构的委员之一。

“老吴，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这里？”吴敬恒的朋友蔡孑民正在起草一份清党名单。看到吴敬恒进来，便朝他望了一眼，然后顿时吃了一惊，赶紧问道。

“孑民，你在拟定名单？”吴敬恒却不回答，而是问道。

“是的。”蔡孑民回答道

“我觉得有一个人的思想非常危险，也应该被放到名单里面。”吴敬恒怒气冲冲地道。

“谁呀？”蔡孑民问道。

“李谦！”吴敬恒怒气冲冲地道。

“李谦？”蔡孑民吃了一惊，“老吴，你怎么和他冲突起来了？”

他又看了看吴敬恒地脸，然后疑惑地道：“怎么，你还和他动起手来了？这是他动手打的？”

“不是。”吴敬恒摇摇头，“不过比他直接动手还厉害，是他用车撞的！这个土匪！他把我的车撞翻了，还问我要修车的钱。我就没见过……这都是小事，他包庇乱党分子！”

“老吴，你别急，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蔡孑民道。

吴敬恒便将事情和蔡孑民说了，然后道：“李谦为乱党辩护，他就是乱党！而且他一向和乱党有来往，他和伍豪的交情大家都知道。我觉得，应该把他也放到名单上。”

蔡孑民听了，苦笑道：“老吴呀，别说李谦只是同情乱党，就是他真的是乱党，我们也不能谁便把他怎么样呀。他是好几个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又是英国的荣誉爵士，然后和欧美的很多大人物都有来往。他就真是乱党，我们就算真的抓着他的什么凭据了，最多也不过是把他驱逐出去。要不然，国际影响太坏了。而且，他和乱党是朋友，如今中国的读书人也就这么点，谁和谁不是朋友呢？当初你我难道和陈仲甫不是朋友？再说今天这事情吧，我觉得，李谦这么做，也不是没原因，光看这个，很真不能说他就是乱党。”

“你这话是说我今天不对了？”吴敬恒瞪圆了眼镜。

“没有，没有，老吴，我没这个意思。”蔡孑民赶紧说，因为他知道，吴敬恒其实也是个有文化的流氓。只是他遇到李谦之后，李谦不讲武德的不承认他的那个文化，他却不能不承认李谦那个文化，所以才会被李谦按在地上摩擦。但是当年，这位，也曾经是一尊喷神，当年和另一尊喷神章太炎先生也对喷过，甚至还一度喷得有来有回的。要不是膏兰室主门人众多，单挑群殴，无所不利，吴敬恒最后还未必会败下阵来。